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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文学 > 沸雪春雷 > 第十章 惊心
 
  
“看够了吗?”秦公公淡淡地问道。
魏涿知道他应该装傻充愣,但是立在秦公公面前,莫大的恐惧将他吞噬,他竟是一个字也讲不出来。月光洒下,碾在魏涿身上,骨缝爆发出不堪重负地声响。魏涿试图张嘴,但恐怖的压力让他的肺部也抽搐起来,血液躁动不安,似乎要破体而出。
正当此时,魏涿鬼使神差般地摸到了白泽笔,他毫不犹豫地握住它,一点幽蓝色从笔尖滴落,有如一弯清泉静谧地流过盛夏,魏涿顿时恢复了行动能力。
几乎是同时,一道几乎捉摸不到的青光一闪而逝,直奔秦公公人头,秦公公目光漠然,正要挥袖之时,一道身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居然是魏涿。秦公公细眉微微一挑。
一柄宛如秋水般的飞剑钉在魏涿额前七寸,魏涿的额头被剑气伤得血淋淋,脸色也极为惨白。
飞剑旋身,重新归于谢无就身边,谢无就脸色很不好看,看来先前秦公公的威压让他也受了伤。
魏涿松口气,他转过身行礼,沉声道:“见过秦公公。”
秦公公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魏涿居然会是这般反应,一时有些沉默,按他的推算,这两人窥探洪三乙一定图谋不轨,他不介意亲自现身将这二人击杀,因为此事牵扯很深,有些东西连他都有点看不透,所以他想要杀鸡儆猴。
但是他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其中一位甚至舍身为他挡了一记飞剑,倒不是说他下不了手了,他只是忽然觉得这两个人很有意思,决定暂时留他们一命。
“公公,这都是误会,”魏涿说道,“在下只是从现有的情况进行了一些推测,察看时却无意冒犯了公公。”
“哦?”秦公公颇有兴致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你站在我这头?”
不远处的谢无就身子一震,他很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杀机在房间里慢慢流淌,飞梭震动着,几乎要破空而出。
“小的愿为朝廷效力。”魏涿回得不卑不亢。
秦公公眼神却微微一眯。
先前若是魏涿顺着他的话头接,无论说站在自己这头,还是不站在自己这头,自己都可以用不敬朝廷的名义将他就地格杀,但魏涿没有,他直接说了朝廷,巧妙地越过了秦公公这个人。
秦公公忽然觉得魏涿很无趣,因为魏涿太聪明了,但他不喜欢聪明人。
所以秦公公真的起了杀心。杀过人对他来讲没什么,因为身体的缺陷让他的性格极为扭曲,高兴的时候杀个人,不高兴时也可以杀个人。身居高位,杀人其实很容易,只要不牵扯到一些人便是了。
秦公公想着,慢慢伸出了手,看似是抚摸,其实掌下蕴着恐怖的真气,他朝着魏涿的头抚去。
谢无就瞳孔一缩,真气狂涌而出,衣衫飘飞,房间内顿升一道青光,朝着秦公公刺去,灯火忽地一跳,熄灭了。
“谢无就,收手,你想和朝廷作对吗?”魏涿淡淡地说道。
飞剑戛然而止,秦公公此刻脸色彻底阴沉下来,过了很久,他才讲道:“我想杀一个人,很容易。”
“但代表朝廷杀人,公公要三思。”魏涿说道。
秦公公沉默了,他的手就悬停在魏涿的头顶。他凝视着魏涿,似乎在思虑着什么,身上的孔雀居然活泛了过来,它慢慢地游走着,眼睛泛着猩红。
秦公公忽然说道:“你的意思是,你可以查清楚?”
“在下定尽全力。”魏涿说道。
秦公公笑了,先前还阴沉的脸已然满是笑意,他悬着的手终于落下,魏涿似是一抖,身子极为紧绷。
秦公公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魏涿,说道:“就按你说的办,你叫什么?”
“张二狗。”
秦公公微微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脚步声消失以后,魏涿顿时松了口气,跌坐在地。他身旁一片狼藉,谢无就的剑气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谢无就重新点燃油灯,这时他才发现,魏涿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的那么沉稳,他的后背已经全被浸透了,全都是冷汗。
谢无就问道:“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正好就要查,这下更方便了。”魏涿翻了个身,无力地躺倒,双眼无神,“具体的明天再谈,先睡觉,总觉得明天会不消停。”他喃喃道,他翻了个身,背对着谢无就。
谢无就沉默了一下,盘膝坐在床上,重新开始打坐。待谢无就调息完毕,心神全部沉入气海窍穴后,魏涿缓缓睁开了眼,他看了眼谢无就,不知为何今天谢无就气息波动格外大。魏涿摇摇头,起身从书箱里翻出了一个卷轴。
请神秘卷。
魏涿深吸一口气,翻开来看,密密麻麻的字跃然而出,熟悉的晕眩感再次涌来。魏涿干呕一声,但他还是死死地盯着卷轴,缓缓提笔艰难地写字。
次日清晨,谢无就睁开眼,他发现魏涿躺在地上睡得四仰八叉,手旁搁着纸笔,请神秘卷在地上随意滚着。
谢无就有些默然,魏涿从来没这么刻苦过,看来他也有些受刺激了。谢无就起身,顿觉有些腹空,确实有些修士修了一些独特法门可以辟谷,但谢无就对那个法门有些不屑一顾,用隋恙的话来讲就是“修行已经很苦了,何必还要刁难自己的嘴。”
谢无就下了楼,街巷里飘起了清甜德香气,勾人馋虫,他朝那边望去,只见一个大婶拿着一笼笼包子站在那里叫卖,氤氲的热气升腾,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格外显眼。
“来两屉,一个素的,一个肉的。”谢无就走了过去说道。
“好。”大婶笑得质朴,手下也麻利,登时收辍好了包子,递给谢无就。谢无就从身上翻出了些铜钱,交与大婶。他拿着包子寻了处桌椅坐下,他望着手中分量十足的包子一口咬下,柔嫩筋道的皮泛着清甜,皮下是令人眼前一亮的馥郁香气。味道非常不错。
谢无就坐在那里慢慢吃着,默默地凝视着流云。他在想事,想一件他本来不该去想的事。谢无就忽然觉得自己太听魏涿的话了,这很不好。
从前隋恙就因为这点批评过他,太沉默,做事没有主见,或者说谢无就不清楚自己想要干什么。多年前谢无就被隋恙从米缸里救出后,他就一直沉默地跟在隋恙身旁,隋恙去哪他去哪,所以谢无就才成了他的学生,谢无就一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昨晚他有些茫然了。
魏涿一人抗下了几乎所有来自秦公公的压力,而自己只是在旁观。若不是魏涿机敏,说不定昨晚两个人都横死了。
这很不好。
忽然一团阴影挡住了谢无就的视线,谢无就慢慢抬起头,只见一位壮汉站在自己的身前,他手上持着一柄朴刀,笑容狰狞。
“张二狗呢?”壮汉问道。
谢无就沉思了起来,若是按照自己以前的习惯,定会不说话直接出剑,但谢无就决定要做一些改变,如果是魏涿,他会怎么做呢?
谢无就想了想,嘴角抽动起来,露出一个十分僵硬的贱笑:“大哥,你问的这个人我不认识啊。”
对,那个无赖一定会这么做,谢无就有些满意。可谁知那个大汉脸色一僵,他怒吼一声把谢无就的包子抽翻在地:“笑得那么假,还在这装孙子?”
谢无就沉默了,他看看散落了一地的包子,忽然他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了,他抬起头,认真地讲道:“你把我的包子打翻了。”
壮汉一愣:“然后呢?”
“我要打死你。”谢无就淡淡地说道,他的黑衣轻震,富贵楼房间里顿起一道青光,瞬息间便突破百丈距离,刺向壮汉眉心。
壮汉瞳孔骤然缩小。
一处仙山上,烟雾缭绕,偶尔有仙鹤振翅掠过。
有一条江从山脚下流过,有一位批蓑戴笠的中年人在江面上撑船,他面色黝黑,面容普通。忽然他抬起头,望了望天边,喃喃道:“飞梭?真当陈家的东西那么好拿吗?”
他摇摇头,一步跨出,飞剑顿时出现在他脚下,一个晃身已经纵入云间,朝着天际飞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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