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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文学 > 大楚风云先轸先素 > 第38章 嗜血本能
 
学剑一个月之后,子玉的剑法渐渐有了些样子,成灵脩把他叫到自己的居室,摸了摸他的手掌。

“剑茧已经长出来了啊!”成灵脩似乎在思虑着什么,子玉把手伸回去,自己也摸了摸,不过这些剑茧是他努力的明证,子玉似乎很得意。

“子玉,你来学剑的事有没有泄露出去?”

“没有,我对谁也没提过。”

“很好,如果让人知道,你就学不成了。”成灵脩打量眼前这个孩子,因为成子阵夫人的嫉恨之情,子玉几乎处于散养状态,每天四处游荡,也没有什么人跟着,不过这倒为他学剑提供了好机会。

但是剑茧是藏不住的,尤其是时间久了之后,剑茧是一个武士的标志。

“子玉,回去用兽皮做一个手套,把半边手掌套住,不要让人发现你手上的剑茧。”

“哦?”子玉望着成灵脩,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是啊,父亲也许会拉我的手。”

“可是师父,突然用兽皮套住手掌,难道不奇怪吗,这样反而更让人疑心?”

成灵脩又陷入了沉思,子玉说的不错,想要长时间的瞒天过海,谈何容易,片刻之后,他忽然使劲拍了一下大腿。

“有了!”

“子玉,如果是正常人做出奇怪的举动,自然惹人疑心,但一个疯儿做出奇怪的举动,就会是理所当然。”

子玉张大了那双清亮的眼睛,“疯儿”在他的概念里是集市上那个失了孩子的妇女,每天蓬头垢面,念念有词,在市集上游荡着,谩骂着,状况甚是可怜。

“师父想让子玉当‘疯儿’?”

“不错,一旦你成了‘疯儿’,就会拥有彻底的自由,没人会怀疑你,没有人会防备你,越耀眼的东西往往阴影越重,到那时,你可以像天上的大鸟一样无拘无束地翱翔。”

子玉似乎懂得了一些,轻轻点头:“既如此,我要做‘疯儿’,可是我装不出市集上那个妇女的样子。”

“哈哈,谁说要装成那个样子,我们每个人都有疯狂的一面,只是不是谁都能发现,就算发现了也不是谁都有勇气去展现。不要想着你是装出来的,你只是把天性中疯狂的那一面呈现出来而已。”

“原来如此。”子玉又一次点头,静静地看着成灵脩,不知道是不是成灵脩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孩子看他的眼神渐渐发生了改变,可是细想一下,又说不出是什么变化,也许夜月下的湖水本身就带有迷幻色彩,一个六岁大的孩子能有多少心思,成灵脩笑着叹叹气,觉得自己实在是谨慎过头了。

“子玉,你接下来要做到三件事。”

“……”

“其一,改变你的装束,不要穿成家的衣服,改穿一些奇怪的衣服。”

“奇怪的衣服?”

“其二,就算举行了冠礼,也不防披头散发来的自在,冠礼是成年的标志,但也是锁链的标志,是苦难人生开始的标志,既如此,为何不在一开始就嘲笑那副锁链,不让自己被它困束呢。”

“第三呢?”

“其三,是关于女人的,子玉,你觉得女人怎么样?”

“啊?”子玉被问的发懵,一个小孩子眼中的女人会是什么样呢,如果由母亲抚养长大,想必会从母亲那里获得对女人的原始认知,但是子玉的世界里,没有关于母亲的任何记忆,她对于女人,只有远远地观察。

“女人,女人比男人漂亮。”

“哈,不错,漂亮妩媚,似乎没有任何攻击性对不对?”

子玉点点头,成灵脩却厌恶地摇摇头:“那都是表面的,女人就是把自己的柔弱美丽当作利剑,在这个世界发动起她们独特的战争,结果使多少男人遭遇惨败!”

成灵脩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痕,露出凶狠的目光:“我变成这个样子,也是因为一个女人!不过,我已经杀了她,也罢了……哎,只是可惜你的父亲,被她害的更苦。”

子玉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待成灵脩继续说下去,今天这些话都是他前所未闻的,他好似从一条溪水边猛地被大鹏鸟抓起来,给扔进了大海,人心这门学问,可比剑法更加深刻宽广,子玉从来没在其他地方接受过这种教导。

“也罢,今日暂且到此为止,总之,如果接近了女人,你这个‘疯儿’就做不成啦,女人会看穿你,揭露你,让你的一切苦心经营化为泡影。”

“要说为什么,只能说她们愚蠢无知,除了生孩子织布,全无用处。”

“一旦做不成‘疯儿’,你就无法自由自在地学习剑法和兵法,子玉,你要选哪一个?”

子玉笑着露出白牙齿,看上去非常天真可爱:“当然选剑法和兵法。”

“很好,很好。”成灵脩点点头,欣慰地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向子玉传授人心之道,不知道能子玉接受多少,满腹经纶,一身才干,却在命运洪流中变成了孤僻阴郁的老头,思想逐渐走向了偏激怪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出一个什么样的弟子,如果是另一个他,反倒无趣了。

四年之后,子玉终于迎来了他人生中最大的试炼。

彼时他长高了许多,骨骼肌肉都有了相当程度的加强,因为行为愈发怪诞,成子阵也只好听之任之,把注意力放在子玉的三个哥哥上面,如此一来,倒没有人注意到他偷偷学剑的事。

子玉和其他师兄弟被带到了一个颇为宽敞的大屋里,这个屋子的窗户被密封了,仅留上方开了一个小口,一缕光线从中射入照亮了屋子,但相比其他屋子,这里还是显得昏暗了些。

今天是成灵脩检测弟子的日子,检测结束之后,会从中选出三个人,教授兵法谋略之道,这对于这些学了几年武功的孩子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学习了兵法谋略,就预示着他们未来有当将领的机会,这在尚武的楚国,是男子最大的光荣。

弟子们目光灼灼,等着成灵脩的到来,子玉静静站在角落里,略带嘲讽地看着这些师兄弟,他们虽然知道彼此的身份,但按照成灵脩的规矩,在这里是师兄弟,一旦离开,彼此就是陌生人,以防引人注意。

子玉心里清楚,这样做的最大原因,恐怕是成灵脩想把这些人培养成自己的死士,作为死士,不让人注意是第一位的,但是他的这些师兄弟却不明白,还以为成灵脩是一心培养他们成才。

“也罢,我也是棋子而已!”子玉笑着摇摇头,把宝剑抱在胸前,等待着师父的到来。

片刻,只听见一声声狂躁的怒吼,成子阵把一个身形巨大的男子扔到了大家面前,这个男子长相颇为恐怖,全身□□,头发打结的厉害,他的手脚被绳子绑住了,嘴巴也被一个布条勒住,只能发出低沉的怒吼,全身上下有多处伤口,血水从伤口处涌出,把□□的身体染成了红黄相见。

众人骇然,面面相觑,不知道成灵脩的用意。

“师父,他是?”

“野人一个,在山林里喝豹奶长大的,哈哈,听说四五个村民都被他咬断了喉咙,我抓了他两天才抓到的。”

虽然早就听说过山林里有野人的传说,却没想过可以在这种场合下见到,面前的野人虽然受伤了,但庞大的体型,粗狂的吼叫,锐利的目光,还有肌肉发达,堪比野兽的四肢还是让人触目惊心,有些胆小的立马躲在了后面。

“师父,今天不是比试吗,抓他来做什么?”

成灵脩扫视众人,笑着说道:“今天的比试内容,就是看谁能杀的了他。”

“啊!”这一下才是惊天雷鸣,不说眼前这个怪物,就算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站在面前,这些孩子也没有敢动手的。

最大的十五岁,最小的才七岁,最多捕杀过猎物,但眼前是个大活人。

有个小孩子立马瘫坐在地上,蹬腿往后缩:“我不要,我不要。”

不仅仅是他,现场的人当中,大半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寂然无声,这一场试炼,不是比试武功,而是比试内心,他们虽然成天嚷着要上阵杀敌,征战沙场,但如今仅仅是杀一个人,都抵挡不住内心的恐慌害怕。

“怎么,都不敢?”

“如果上了战场,杀的可是成百上千人,那个时候怎么办?这个野人咬死了五个村民,算是个祸害,但战场上和你们对峙的人也许是个上有父母,下有妻儿的普通农夫,逼不得已才上了战场,到那个时候,又怎么下的了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把头微微埋下,不敢和成灵脩对视,生怕自己被叫出来,虽然成灵脩说的有道理,但是道理再多,也无法压制心中席卷而来的阵阵恐惧。

成灵脩忽然大笑起来:“蠢材,都是蠢材,让我告诉你们,在这个乱世,男子的路只有三条,要么成为贵族的奴隶,终年为贵族忙碌,自己只剩下一身破衣裳和一□□命的饭。要么成为士兵,征战沙场,戍守边关,可能黑头发去,白头发回,连父母尸骨葬于何处也不知道。要么,就依靠自己的本事,成为这场杀戮的指挥者,中原国家的贵族都是天定的,世代承袭,而我楚国,以武力开辟疆土,一旦有了军功,就能从悲惨的奴隶瞬间变成拥有一切的贵族,你们这帮蠢材,既然想当奴隶,又何必来学什么剑法,都滚回去,继续你们父母的奴隶地位好了。”

子玉这三年来私下受教,早就习惯了成灵脩这套颇为阴暗,却能够瞬间撕裂人心的精神刺激法,但众弟子,还是第一次领略这种冲击灵魂的狂风暴雨,一个个面红耳赤,露出欲望弥散的目光。

“师父,我来。”这是年龄最大的孩子,也是成灵脩的第一个弟子,名叫狐连突,他举起手中的长剑一步步走向那个野人,众人屏气凝视着,不知道狐连突会怎么下手。

狐连突脑袋上的汗水像小溪流一样留了下来,野人看见他朝自己步步逼近,瞬间就不嚎叫了,像林里的野兽,专注地盯着狐连突,狐连突被他异样的举动惊了一下,紧紧地握起了剑,伫立在那里,不敢向前,两人僵持了片刻。

“我教过你什么,战场上瞬息万变,最重要的快很准,难道别人也等你这么久?”

“他还是一个被绑了手脚,毫无攻击能力的野人。”

“看来,你只有当奴隶的命。”

……

在成灵脩一连串的刺激下,狐连突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咽了口唾沫,举起剑就往野人的脑门砍去,可是一瞬间,野人站立了起来,他往狐连突冲了过去,庞大的身躯轻易地就把狐连突撞到在地,手上的剑也飞到了一边。

原来在狐连突砍下去的那一刹那,成灵脩剑光一闪,割断了野人脚上的绳子。众人被这个变故吓得失了方寸,往后退了好几步,野人想咬狐连突,无奈嘴巴被勒的死死的,只好站起来四处叫嚷,吓退敌人。

子玉再也看不下去了,他站到了野人面前,眼中透出冷光,野人向他冲了过来,子玉纵身一闪,在野人面前消失了,转到了他的身后,只听见野人一声惨痛的喊叫,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双脚脚踝处被切开了几分,没有办法再支撑着站起来。野人死命挣扎,子玉走到他面前,用左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右手提起了利剑,对准心脏的位置一剑刺了进去,所有动作简单粗暴,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野人停止了叫嚷,巨大的脑袋搭在了子玉的身上,子玉往后一站,野人扑倒在地,没有了动静,全部人都陷入了沉寂,好多人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而看清的人更加说不出话来。

“与其死在猎手的陷阱里,死在武士的剑下更光荣。”子玉双手扶住剑,把它放置在野人的脑袋前方,看上去颇为庄重,似乎在举行一场仪式。

成灵脩走到子玉面前,子玉抬起头望着他,额发已经被汗水淋湿了,可是目光中却全然没有恐慌,发出逼人的寒光,这是成灵脩第一次看见子玉的这个模样。

“师父,这样就足够了吧,何必折磨师兄弟,折磨这个可怜的野人。”子玉把寒光收了回去,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像极了春日里的暖阳。

而成灵脩,只能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后背上散发出阵阵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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