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娉婷施施然离去，她似乎有十分的信心苏小匪必然会选第二个。冰海玉蓝珠是当年先帝贵妃赐予她母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过要是能用一颗珠子让苏小匪离开，那倒也值得。
紫荆在外面守着的时候就已经是泪眼汪汪，等人都撤离了她扑进来哭得稀里哗啦，直言她没用总是做错事惹麻烦云云，又说所有罪责她自己一人承担，决不能无辜连累小姐。
苏小匪看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叹一口气摇头，将她扶起。昀娘本还是想要说她几句，不过看她哭得这般凄惨，也实在开不了口。
身上没有带锦帕，直接用衣袖替她拭去眼泪，苏小匪没有再说话，越说她越是内疚。
等她情绪稳定下来，苏小匪轻声问：“除了殷娉婷的那颗，还有四颗在哪儿？”
紫荆边啜泣边应：“一颗在皇宫里，一颗在右相徐威手中，另外两颗不知所踪。”
目标一下缩小了二分之一。
右相徐威是东铭有名的忠臣之士，据说他公正廉明，清贫得很，保不齐这天价的珠子就是人家的传家之宝。苏小匪没有对正义群体下手的习惯，如此一来就很明确了，除了皇宫再没有其他选择。
只是，皇宫里若是发现丢了宝贝，追查下来她的嫌疑岂不是最大？
苏小匪回到房间里来回走动，沉吟片刻后叫上昀娘，“破碎的珠子在哪儿？”
昀娘的神经一直紧绷着，这件事不是平常的芝麻绿豆小事，要是非要闹大，恐怕还真得要上公堂。
“小姐，都放在那个红色锦盒里了。”
“拿过来。”
苏小匪仔细地查看了一下缺口，问道：“这里有鱼鳔胶吗？”
“小姐是说海鱼胶？”
原来叫的名还不一样，苏小匪点头，“就是海鱼胶。”
昀娘健步如飞，迅速就取了来。
苏小匪试了一下粘稠性，可行度甚高，就在她左右比对的时候，昀娘凑上来，“小姐要把这碎块黏上去？”
“是有这个打算。”
“若是仔细些，完全粘合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十六姨娘必然会反复查看，到时候只需稍稍留意，立马就露馅了。”
苏小匪笑得贼兮兮，“这颗不是给她的，昀娘你尽管黏了便是。”
昀娘的性子比紫荆要来得沉稳，上了年纪的人好奇心逐年下降，苏小匪说什么她也不问原因，只管照做。
“对了。”苏小匪停止踱步，“紫荆怎么样了？”
昀娘叹一口气，“刚刚在大厅里哭累了，昨晚上又是一夜担忧不睡，方才扶进屋去躺下，到现在还是昏着呢。”
苏小匪抿嘴，“这两天让她好好休息，不用过来伺候我了。”
楚家的藏书阁自打她进府以来就从未来过，一来她不是附庸风雅之人，二来竖排书写加之繁体小字看多了，她几乎有要撕书的冲动。
苏小匪目标明确，一进来就开始迅速找书。楚家藏书阁规模颇大，分门别类地摆放了整整两层楼，她随意扫了几眼，发现有不少的珍本孤本。
书册很干净也不潮湿，应该是有专门的人在负责清理和翻晒，整个藏书阁里充满了浓郁的书卷气息，苏小匪走在里面接受文化熏陶，不免有种化身鸿儒的错觉。
在地理类别这块徘徊许久，苏小匪一直找不到想要的书籍，抬头看了一下最高层，踮起脚尖伸手出去，差点重心不稳摔了个狗啃泥。
“想要这本？”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小匪凭着本能回首去看，结果不小心后仰撞到书架一摔，晕得她两眼直冒金星。
董叔愕然地看着此时毫无形象的苏小匪，不忍直视地偏过头，似乎在思索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放荡不羁的大家千金。
苏小匪疼得龇牙咧嘴，揉着险些闪了的腰站起，对着来人干笑：“原来是董叔，真是好巧。”
自从知道眼前这位是江湖闻名已久的隐世高手后，苏小匪在他面前一直都很识趣。
好在董叔对她的态度也还算和善，只要不提到苏明扬，他的脸上基本都是泛着慈祥温柔的微笑，像一个邻家老爷爷。
“少夫人怎么在这？”他似乎很惊讶。
苏小匪灵机一动，笑，“过几天要外出祭祖，突然想过来寻几本地质书看。”
董叔很是满意她积极上进的求学态度，“少夫人若是想要上面的书，可以借用梯子或是支架，不必如此……辛苦。”
苏小匪左右张望，果然看见后边摆放着一个小型梯子和几把支架。刚才那重重的一摔，头发上的簪子开始摇摇欲坠，苏小匪讪笑地将簪子往头里塞啊塞，总算是恢复了些人样。
她不着痕迹地套着近乎，“最近都不怎么看见董叔的身影，楚亦又派你出差去了？”
董叔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推理一番便知这“出差”的意思，“最近在忙阳畦的事，不常回府。”
苏小匪掐指计算，“阳畦风障建了有一段时间，现在第一批果蔬应该是可以上市了。”
“恩。”董叔确定了她的预估，“等这次祭祖回来，就可以售卖。”
苏小匪心里止不住地激动，现在临近夏季，天气正处于一段过渡期，一下春雨绵绵一下又太阳当空。东铭临海又靠北，旱涝灾害频繁，只要能打断蔬菜市场的垄断，寻常百姓的生活应该能好上许多。
董叔没有想象中的欢欣，说道：“这几天情况不是很好。”
“怎么了？”她问。
董叔说：“有几批神秘人前来动手脚，坏了好几片地，我们先前对这一块重视不够，忽略了防备，倒是让人有机可趁了。”
“哪个杀千刀的。”苏小匪炸毛，怒火从四肢往大脑汇聚，刺激着她的神经，“不知道有的百姓都没饭吃吗？他们搞市场垄断的时候怎么没意识到自己剥夺消费者剩余，为了赚钱良心都黑成碳了！降低社会福利的时候躺在钱窝里乐呵，现在发现苗头不对了不想想如何提高竞争力，居然来使阴的，见他娘的鬼！”
悲愤提升到一定程度，苏小匪连口德都省了，叉着腰一脸怒气沸腾，太过激动以至于话毕后大口大口地呼吸。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苏小匪一滞，看到董叔怔楞地盯着自己，讪讪地把叉腰的手放下，挠了挠脑袋，乖巧站好。
董叔错愕一番后不怒反笑，“少夫人真是……性情中人。”他顿了顿，想出一个褒义词，然后说，“若不是知情，必然猜不出你会是苏明扬的女儿。”
既然他主动提到这个敏感词汇，苏小匪正好顺着杆子往上爬，轻声道：“你说的神秘人，是苏家的人吗？”
“还不确定，只能初步推测是这样。”
“肯定是他。”苏小匪一拳打在自己的手心，“那祥叔根本就是他的人，合着苏明扬一起危害百姓。只可惜他们太过防备层层警惕，即便我拿到了他们记录的账本，也寻不出什么把柄来。”
董叔面色变得肃然，看他有些风尘仆仆，颇为疲倦，她关切道：“董叔刚回来？”
他点头，“过来找份文书。”
“待会是要去找楚亦吗？”阳畦出了事，自然是要告诉大领导的。
“我派了人守在各处，情况有所稳定。不过长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才赶回来和少爷商量。”
苏小匪赞同他的考量，这事确实轻视不得，田地不同其他东西，可以藏着掖着，守卫也没办法面面俱到。若是不及时处理，楚家的损失可想而知。
当然，苏小匪掩面，还有她的损失。
“我和你一起去。”苏小匪集体荣誉感充满胸腔，越想这种卑劣的手段越觉得气愤，心头涌上一种想把苏明扬揍成东施的冲动。
董叔手里拿了一份卷轴，苏小匪喊，“等等。”快速地跑到后面搬来梯子，爬上去取了一本‘国宝鉴’塞进怀里，又蹭蹭蹭地将梯子放回原地，抚平两端袖口笑道：“好了，走吧。”
董叔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看的她心里发虚，他老人家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她如此风风火火的行为不知该做何评价。苏小匪无所谓，她在这个大家庭里总归是个过客，没必要为了谁愣是把自己改变成另外一个人。
楚亦的书房和平日里不大一样，还没走进，苏小匪就闻到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开门一看，难怪，小桌子上摆满了各式点心，还有一碗看起来就让人食欲大振的糕心小米粥。
殷娉婷来了，楚亦五脏庙的春天也来了。
其他姨娘不是没送过，不过楚亦只接纳殷美人的东西。好吃是其次，送的人才是重点。
香气在偌大的空间里流动，苏小匪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两下。
楚亦原本低着的头悠悠抬起，苏小匪大囧，脸颊微红。
董叔的声音及时化解了她的尴尬，他俯身向楚大领导问好，“少爷。”
楚亦从椅子上站起，绕过案桌，“董叔，你怎么回来了。”
“城东的阳畦被人恶意破坏，这几天风势正好，他们趁机放箭纵火，捣毁了好几处我们建好的风障。”
楚亦眉头一皱，“什么人做的？”
“尚不确定。”
苏小匪边听边往嘴里放点心，手艺真心不错，据说还是殷娉婷自己亲自下的厨，贤惠到这份上，楚亦真该偷着乐了。
楚大领导余光一扫，本来心情就不大好，看到她偷食目光更是一沉。苏小匪赶紧拍去嘴边的渣渣，插了一句话进来总结他们的话题。
“果蔬处得偏远，在那儿守卫的大都是菜农，不能构成太大的武力威胁。除非我们能派出一定数量的精英分子，不过涉面太广，楚家恐怕没那么多的人力资源。”
楚亦沉思半响，闭着的黑眸咻地睁开，“萧一，备纸墨，传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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