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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文学 > 匪不为妻苏小匪楚亦 > 第八十四章:纵使地狱又何妨
 
林深走到亭子里坐下,石桌上架着一把名贵古琴,一看质量就知道是个稀罕物,宝物配英雄,恰当得很。

苏小匪反正没有这种陶冶情操的觉悟,她坐在林深对面,看到亭子周围七彩梦幻的纱帘,不禁笑出声来,“这地方布置得如此典雅妙曼,白天雅致清幽,但要是到了晚上,弄得像倩女幽魂似的,你竟喜欢在这儿弹琴?”

林深白皙的脸上不禁泛起一片嫣红,他干笑道:“我母亲布置的这亭子,我只是觉得这里晚间静谧无声又极为空旷,适合抚琴,倒没想的那么多。”

好吧,苏小匪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亭子外的另一侧是一池天然湖水,到了夜间温度骤降,风从湖面飘来,夹带着丝丝凉意,渗进皮肤。

林深是个体贴入微的居家好男人,看她的小动作就能立马明白过来,解了身上的黑色披风,起身亲自给她披上系紧绳带。

还保留男子暖暖体温的厚厚披风笼罩着她,苏小匪笑靥如花,“多谢。”

林深又坐回原位,开始说起苏文昊在外头打拼的辛酸史。

“他现在已经在宛城住下,根基渐稳,大体的情况走势完全在预料之中,你可以放心。文昊之前对外说是游学,其实一直都在做瓷器的生意,只是我虽然有些帮助,但他终究算是白手起家,很多事情也颇为艰辛。好在这些年有了一些起色,和西边大越的商人也有生意上的往来。半月前,他往大越运了最新一批出窑的瓷器,玉色光泽,质量上乘,极为抢手。大越的王族和胡商十分满意他的东西,协议已经定下了,至少在五年之内不会改变。”

苏小匪替他高兴:“没想到死小子吊儿郎当的,还能做出一点成绩来。”

“别看他平常散漫,实则精明得很。”

“精明就好,最怕他把身上的那股傻劲带到外面。”

林深闷笑。

“你今天和那程知府究竟怎么对上了,还被抓进监牢里。”

说到这个苏小匪就来气,她把今天贫民村发生的一切都全盘报道一番,听得林深脸上也是忿然作色,她一口茶饮尽,茶杯使劲扣在桌面,说:“是不是丧尽天良。”

“我知他行事不端,没想到竟是如此凶残之人。”

苏小匪静下炸毛的心,问他:“你是他的上司,既然知道他行事不端,为何还留着此人继续做歹?”

林深淡淡道:“在朝堂上的任何人,关系都是盘根错节,官场要是都能如你想的这般简单,你的父亲早就被斩立决了。我虽是这程知府的上头,却并不直接掌管,更何况我才刚上任府尹一职不久,又被调去宛城,又怎有办法处理旁的事来。”

苏小匪惆怅,“官场水太深,我还是继续当我的小平民就好。”

林深逗她,“难不成你还想去考个女状元当当。”

苏小匪傲气,“有何不可。”

“倒是好气魄。”林深佩服,他又说,“你之前提到贫民村的百姓安置问题,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什么?”

“在贫民村南边靠近溯溪的地方有一块地,是属于我家的,那里有十几亩的良田,你可以和村民们商量商量,看愿不愿意迁至到那里。大理寺卿的地盘,想来是不会有人胆敢再去捣乱,村民们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食不果腹。”

苏小匪就差站起来给他鼓掌,但又担心,“这么一大笔的支出,会不会太麻烦你。”

“这点麻烦算什么,你说得对,青壮年还熬得过去,但老人和孩子若是长此以往地奔波劳累,恐怕受不了这般折磨。我既然有这个能力,自然要出力帮忙。明天我就派人把那边整理一下,帮着盖些能遮风挡雨的木屋,村民们收拾收拾,过些天应该就能搬过去了。”

他说话时眼睛澄明得像九天上的玄月,垂眼轻眨又宛若清池里的潋滟碧波,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清雅高洁的气息碎在风中,苏小匪只觉得自己是的看到了前世的林深。

一样的温和,一样的俊逸,一样的惊才,一样的善良,那挂在嘴边淡淡的柔柔的笑宛若银粼摇曳,生出璀璨旋花。

她说,“若非我是已嫁之妇,我必然追求你,倒贴嫁妆也愿意。”

林深失笑,“少夫人抬爱了。”

苏小匪差点没忍住就要刨根究底地继续问下去,幸好心神渐渐稳住,刹车刹得及时,否则要是太孟浪把白马王子给吓跑了,她上哪儿再去找这么一个绝世极品好男人来。

她后来带着紫荆又回了一趟贫民村,村民见她们两真的没事都激动地热泪盈眶。程知府知道她会查,不敢作假,那一车的粮食和一小袋的碎银子如数又重新送了回来,胡子男大叔赞她真是神了,竟有如此通天的本事来,苏小匪摆手,哪是什么通天的本事,不过沾了林深的光罢了。

她告诉乡亲们林深的想法,个个都不可思议,一堆特等彩票砸下来,弄得他们魂飞九霄,半响拉回不来。

好半天了,终于有了一点回应。

“不可能吧,哪有人这么大手笔。”

“就是,几十亩的良田可不是开玩笑的。”

“尤其是溯溪那边的地,价值千金啊。”

“还要派人给我们盖房子,让我们免费住在那儿?”

“我的妈呀,娃子他爹快给我掐掐,我这一定是还没睡醒呢。”

……

苏小匪看他们拍脸蛋的拍脸蛋,掐大腿的掐大腿,没有一个敢相信这个事实。紫荆拿出田契地契郑重地交给胡子男大叔,众人才终于有了那么一丝的真实感。

“菩萨啊!真真是顶顶的大好人。”一个黝黑的村民朝她跪下,俯身叩首。

一个村民跪下,全村的村民都随着跪下,苏小匪惶恐,连忙上前去扶,只是这边扶起那边又跪,最后她无力地站在中间,四周都是对她感激涕零的淳朴百姓。

她懊恼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都快先起来说话。”

“匪姑娘大恩,我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只能给你磕头了。还有那位不知名的恩公,请姑娘务必向他传达我们的谢意,贫民村上上下下在此叩谢了。”

“好好好,我答应了便是。”苏小匪不得已受他们三拜,礼一完,忙把前面的几位老人家扶起。

有了林深的人帮忙,房子很快就被建起,大家欢天喜地地举家搬迁,买了一些牛羊牲畜放着家养,田地也开始种植各种瓜果蔬菜,自给自足。一群人正式走上脱贫致富、奔往小康的康庄大道。

苏小匪说,既然搬了家换了地,以后也别叫贫民村了,得换个名字。大家伙没什么文化,胡子男村长让苏小匪帮着想个,苏小匪笑,说何必非要起得文绉绉的才满意,要她看,不若就叫朝阳就好。

日出东方,冉冉破空,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新的东西总是美好的。

至于程知府和柱子君,大理寺受理了此案,将他们做的一切事情都列了折子上报朝廷。圣上大怒,剥去程知府官职,抄其家产,家眷发配边疆,三世不得为官。

只可惜抄家的时候,程家刚被匪盗洗劫一空,金银财宝被搬得一个不剩。带兵去程家的将军傻眼,平生第一次带着无数箱子去抄家却讪讪然空手而归。

游街的时候,苏小匪果真带着紫荆出门,能砸的东西准备了满满一菜篮子,紫荆那劲儿实在狠,鸡蛋个个命中,砸无虚发。她嘟嚷:“只恨没能带着村民们一起来,否则定然砸他个脑袋开花。”

当然,这些都已是后话。

…………

春末临夏,淮中。

苏明扬正在庭中练剑,邢管家躬着身子站在旁边,喊一句:“大人。”

在空中耍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翻身站立收起银剑,问道,“是不是京里出什么事了?”

“刚刚飞鸽传书来,说是大理寺查出了那一千两黄金的亏空,等大人这次祭祖回去后,就该要提您问话了。”

苏明扬将剑交给他,接过飞鸽传书的信纸,慢条斯理地摊开来看,“看来大理寺最近风头正盛,司徒老儿不仅查出了我兵部的一千两黄金,还揪了好几个贪污受贿的官吏,就连私盐的那部分也被他掌握了证据。”

邢管家不解,“大理寺哪来那么大能耐,能查出这么多东西。”

苏明扬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许是我又哪里得罪了谁。”

“这几个月大人麻烦不断,是不是有人盯上了大人,想拉您下马?”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苏明扬淡笑,“我明里暗里都在得罪人,被人记恨也很正常,最近小心行事就是了。”

“那一千两黄金的事……”

“戚元已经在路上,会没事的。至于私盐,那程知府既然已经获罪,就把所有所有东西都推给他。花名册上的记录没有我的手印和盖章,大理寺即便想办我也没有办法。”

“属下明白了。”邢管家满脸凝重,迟疑道:“对了大人,今年是不是还要再去那儿看看。”

苏明扬望着远处叹了一口气,“当然,每年都要去,到那边说说话,我的愧疚也能少上一分。”

“大人。”邢管家心疼,“您又何必这样为难自己。那件事您也并非有意,一切还不都得怪……”

“住嘴。”他轻喝,“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是祸端,管家你年纪这么大了,怎么还会犯如此幼稚的错误。”

“属下失言了。”

“这件事以后就烂在肚子里,就是自己一个人也别提起。不管我是不是有意,那一掌终究还是我出的手,千百丈高的悬崖,掉下去就只有一种结果。一家三口的性命,又岂是‘无意’这两个字可以抹去的。”

邢管家垂下眼帘,轻声道,“大人将他们和苏家祖先的牌位放在一起供奉,已经是尽力了。”

“管家,你说我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我想保住一些人的命,就不可避免地要伤害一些人。淮中楚家,当时是多显赫幸福的一家,因为我,如今只剩下一座旧宅废墟,连尸骨都被野兽分食无存。我虽能为他们立牌供奉,却无法堂堂正正地让世人知道。我若死后,必然是要下地狱的。”

“大人心中的苦,属下都知道,都知道。”邢管家的眼眶一热,蓄满泪水,“老天不会这般心狠的,大人死后应该上天堂,和夫人团聚才对。若要罚,罚属下一人就是。”

苏明扬的话轻的像庭中吹拂而过的暖风,虚虚扬扬,飘渺地无一丝重量。

“天堂离我太远了,只盼我所护的能一世安康。若能如此,纵使是烈焰地狱又何妨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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