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齐论》和《农事》两本书往前走，苏小匪的心情很是忐忑。
她不是没有想过一回到楚家，就一定会和楚亦对上，但却不曾料想两个人的碰面会这般快。
左心房一直扑通扑通地跳，她告诉自己要镇定，深呼吸好几口气，这才静下心来。
楚家的环境一如她走之前的样子，苏小匪左弯右绕，路线再熟悉不过，不出片刻就到了锦华居门前。
萧一在外头守着，看到她来，皱着眉说，“怎么这么慢。”
大哥，在一楼上千本的书里找到两本书，你以为是眨眨眼皮子那么简单。
她心里在咆哮，面上却满是惶恐的表情，“奴婢知错了。”
萧一用眼神示意屋里，“赶紧进去吧。”
“是。”苏小匪颤着声音，躬着身子踏进书房。
房门外的阳光投射进来，碎金般洒在书桌后认真批注的男人身上，苏小匪心头一震，还是那么地俊朗清隽，就是瘦了，憔悴了不少。听八卦的丫环们讲，楚亦常常在书房挑灯工作到半夜三更。该死，他是又把她之前的劝说当耳边风了吗？
整天熬夜熬夜，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小心到时候老婆孩子带着巨额遗产另嫁他人。
“愣着做什么，还不拿过来？”楚亦没有抬头，依旧保持着手中的动作冷冽道。
苏小匪一惊，晃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对着光照中的楚大领导怔楞了许久。
赶紧屁颠屁颠地将两本书奉上，轻声细语道：“少爷，您要的《齐论》和《农事》。”
楚亦忙着手头上的东西，腾不出手来，直接丢过一卷白纸，说，“《农事》先放在桌上，把《齐论》里越都的地图给我完整地描绘出来。”
苏小匪脸上浮上错愕之色，却又不得不应下，领了白纸，又战战兢兢地从楚亦桌上取了一只狼毫笔，就着一旁的饮茶桌子，就这么蹲着开始工作。
只是她到底低估了描绘越都地图的工作量，整整四页的图，相当于一个越都被分割成了八大块，她需要将这散乱的八大块在一个平面图里展现出来。难是不难，就是花的时间要多上许多。
两刻钟的时间过去，苏小匪蹲在地上明显已经感觉到了脚在一点一点地僵硬酥麻。余光悄悄地瞄向楚大领导，他像是被定格了一般，除了手上翻书和下笔的动作，几乎保持身姿不变，精神力始终集中在一块，半天不见他抬头一下。
蹲得有些难受，领导眼皮子底下，却又挪动不得。苏小匪一张脸憋得通红，活像是在茅房便秘，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偷偷再看一眼楚亦，他老人家就跟遁入空门的如来佛，专注得连世界末日也影响不了丝毫。苏小匪放心下来，小心翼翼地将一旁的凳子挪过来，结果一时间力道没控制好，椅角在地板上划出好大一声刺响，吱——吱——。苏小匪一脸菜色地抬头，果然看到楚大领导朝她横眉冷对。
真是想死得心都有了，苏小匪惶惶低下头，老实巴交地放了手，椅子停在半路上，书房里一片诡异般的安静。
楚亦淡漠的目光停在她身上片刻，又继续低下头去处理他的公务，丫鬟们说他最近的脾气不是很好，苏小匪如今还真有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呼，好险。轻轻挪步过去把椅子抱起，走几步又轻轻放下。重新执起笔在椅子上描绘地图，果然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书房依旧安静，只听得见窸窣的翻书声，苏小匪大气不敢出一下，就想着赶紧做完交差走人。
把最边上的一处城墙补充完整，苏小匪吹了吹墨迹，确定都风干了之后弯着身子呈给楚大领导，恭敬道：“少爷，画好了。”
“放那吧。”楚亦正凝眉看一份加密的涵文，完全忽视她这么一个大活人，连个眼神都不曾偏移一分。
苏小匪却是庆幸，福了个礼说，“少爷要是没有其他吩咐，奴婢就先退下了。”
楚亦“恩”了一声，再没理会她。
苏小匪尽量迈着优雅轻盈的步伐，正待走到门口时听得身后清冽的声音传出，“等等。”
她心里疙瘩了一下。
转过身，皮笑肉不笑地问，“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楚亦手里拿着她描摹的地图，“你的字……”他顿了一下，“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苏小匪暗叫糟糕，她已经在努力避免这种情况，还特意改了字体。只是毛笔对她来说实在驾驭不来，一些细节上的笔画习惯到底还是改不了。
“奴婢自小学写字的时候就总是偷懒不认真，所以写起字来总免不了七歪八扭。”
“你是新来的丫环？”
“是，奴婢昨天才刚刚进的府。”
楚亦挥手，“下去吧。”
苏小匪如释重负。
忠实的萧保镖依旧还守在外头，苏小匪对他礼貌性地颔首一下，镇定地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离开。
如何接近楚亦是一个巨大的难题，楚大领导是个心防很重的人，苏小匪一个刚进的职场菜鸟，还不想这么快就引起大领导的注意和疑虑。
藏书阁的书晒了整整一天，苏小匪收书的时候正好重新规划分配，文学地理兵书史册逐一分类，大板块下又再次细分，各处标记妥当，找起书来省时省力。
老管家来视察过一次她的工作，结果惊为天人，一副找到人才的惊喜模样，捋着胡子不住地赞好。
趁着小领导心情好，苏小匪又甜言蜜语了一番，爷爷长爷爷短地拍几下马屁，哄得老管家心花怒放，成功求得一次出门的机会。
她流露出十八岁少女该有的天真和好玩，逛了许久才终于拐进一个巷子，又绕了半天的路，到一家不起眼的农舍前轻敲三下木门，里头探出一颗脑袋，迅速地将她请进了房里。
里头只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那是易了容的苏明扬。
她问：“宛宛怎么样了？”
“目前没有生命危险，就是一直都在昏睡状态，睡得也不大安稳。”
“可怜这么小的年纪就要受这样的苦。”苏小匪感慨，“我前几天已经混进了楚家，会尽量找个适当的机会接近楚亦。”
苏明扬说，“楚亦为人谨慎，观察敏锐，你要小心。”
“我知道的。”
从外头回来已经是太阳下山后的事了，苏小匪住的房间是四人间的丫鬟房，一到下班时间，几个人就开始各自坐在自个儿床上大肆侃侃。
“唉，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公子又来了。”
“他还真大胆，听说身份也挺高的，看不出来会做这种事情。”
“有钱人想法倒是与我们常人不大一样。”
苏小匪很好奇，插进话来问，“哪个公子？”
“具体的也不大清楚，听说姓云，一直爱慕咱们少爷的十六姨娘，一心想着要将十六姨娘拐走呢。”
“可不是吗？我听说每次都翻墙来的，好几次被管家直接扫地出门，倒也不气馁。这几天不知怎么的跟打了鸡血似的，来得越发频繁了。十六姨娘权当他是透明人，根本就没去理会。”
唉，可怜的云小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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