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岚还是一如以前那般淑雅貌美，和传说中的那位周家小姐面对面坐着，看起来还挺悠闲自在。
苏小匪下了马车，和管事一起快步进了酒楼，随意点了些小菜，悄悄到隔壁的包间坐下。
旖旎裳在榕城共有四家店铺，也只有这城东的罗管事是个女子，能力丝毫不比男子差劲。罗管事虽然不是个爱嚼舌根之人，但也多少知道些徐锦岚被休离的内幕，她压低了声音问苏小匪，“姑娘，该不会是徐小姐暗中让周小姐为难咱们？”
苏小匪坐直，摇头反驳道：“推掉这单生意最坏不过是双额赔偿，对楚家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徐锦岚不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更何况她想做什么早该做了，何必等到这种时候。”
说话间，隔壁间清脆的声音响起，应该是那位周家小姐，“锦岚，你也真是傻，坊间想说什么便让他们去说，何必作践自己跑到清宁寺去修行。”
徐锦岚叹一口气，“当时想不开罢了。”
“你啊，幸好我把你劝了回来，徐伯父也是，自家女儿去寺里清修，他倒是不管不顾，你回来了也不见有半点兴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人就是那样，满心装的朝政，便是我大娘也没办法让他停歇，更何况是我一个庶女。”
周小姐三观还挺正，“庶女怎么了，一样是女儿，徐伯父开口闭口就是朝堂要事，操劳得头发都开始白了，也没见皇上有什么表示。”
一个杯盏磕碰的脆响，“展华，这话我听过就算了，别人面前可千万别乱说，小心让有心人告你一个大不敬罪。”
周家小姐自知失言，手指捂在嘴上忙点头。
“对了，我听说你把大婚要用的凤冠交给了楚家去做？”
隔壁间的苏小匪极不道德地挪到墙角竖起耳朵。
“对啊。只是没一样让我满意的。”
“楚家饰物一向精美，你该不会是因为我……”
罗管事觉得听墙角实在有些不雅，不过看苏小匪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忍不住也凑过来贴在墙上。
周家小姐懊恼地搁下手中杯子，“我是存了几分替你出气的意思，不过那凤冠也确实不合我的心意，这事儿我也很愁，倘若楚家没法给我交出个满意的凤冠来，我还真不知道京都还能有哪家能接手。”
徐锦岚不明白，“做的凤冠怎么了？”
“那凤冠好看是好看，不过千百年来都是那一个样，总归看着没想象中的美。嫁衣、霞披、绣鞋，我都没得挑剔，就是凤冠……唉，说起这个我就烦闷。”
徐锦岚表示很无奈，“许是你眼光太高了。”
周家小姐很无辜，“就是感觉不好看。”
那边话题还在继续，罗管事跟着苏小匪撤回桌前，忧心忡忡，“看样子周小姐是不会让步了。”
和楚亦做了交易，苏小匪的压力也很大。她摸摸下巴思考，听到隔壁有了些椅子挪动的声音，从虚掩的门扉看过去，徐锦岚和周家小姐并排走出，等人走远了，苏小匪才一拍桌子站起来，“我知道是什么问题。”
罗管事激动地也站起来，“姑娘有何高见？”
“近看才晓得，原来这周小姐脸蛋太小，额头窄，戴那种凤凰帷帽式的凤冠会紧紧贴着两边脸颊，难怪她感觉不满意。”人家是结婚，哪有人乐意把自己搞得像木村雪绘和地狱少女似的，半个巴掌盖上去，脸就没了。
罗管事很为难，说，“姑娘，只是这凤冠历来如此，也从未见人变更过。”
“那我就当这第一人好了。”
“什么？”
事实证明，口头上的承诺和行动前的自信总是包含着百分之五十的水分，苏小匪在罗管事面前说得跟真的一样，等她真正回到旖旎裳思考着要如何动手时，才发现革命任务之艰巨。
画了无数张设计图，最终都被苏小匪揉成团扔在地板上，丫环端茶进来时没注意，差点打翻手上的盘子。
罗管事看她一副拼命三娘的样子，忍不住来劝，“姑娘，你早上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午膳又放着一口不动，这对身体可不大好。”
苏小匪托着下巴，狼毫笔被她叼在嘴里轻轻晃动，看一眼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一点胃口也无。
“吃不下，先放着吧。”
罗管事悬着的心始终没落下，苏小匪不吃饭对她来说比凤冠没做成更惆怅，后者最多向少爷请个罪也就过去了，但前任少夫人要是在她这儿饿晕过去，那可是难脱罪责。
一天下来，苏小匪对着笔墨纸砚不知死了多少个脑细胞，还是一点进展也没有，她斜靠在椅子上，头发被抓得有点凌乱飘扬，屋子里的光线不大好，乍一看还以为是复仇女神。
“头疼啊！”她曲着膝盖在那里哀嚎，一点形象也没有。
守在门口的婢女一听急了，敲门问道：“姑娘还好吗？要不要奴婢去叫大夫。”
苏小匪虎躯一震，立马坐正身子，不好意思道：“不用了不用了。”她不过是想不出个办法来便在那哼哼唧唧罢了。
太阳已经下山，旖旎裳经营时间也快到点，苏小匪收拾一下凌乱不堪的桌面，打开门出去。
看到她终于出门，罗管事一喜，迎面走过来，“姑娘可是要回府？”
“恩，我明天再过来。”
“马车已经在门口给姑娘备着了，请。”
苏小匪有点懊丧，却明白心急也无用，只好焉头焉脑地坐上马车。
回到楚家才发现楚亦不在，她问门口的小侍卫，“怎么这会儿少爷还没回来？”今天一早上就没见到他人。
小侍卫说，“少爷昨晚上好像有急事要办，带着萧侍卫连夜就出门了，也不知会什么时候回来。”
连夜出门？什么大事需要楚亦这般重视？
苏小匪从旖旎裳回来，经马车一颠簸才终于感受到了饿意，皱着脸摸了摸肚子去大厨房顺了两个包子一叠配菜。
“晚上没吃饭吗？”
正埋头吃得欢畅，神出鬼没的楚大领导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后，苏小匪叼着一片青菜叶转过头去，看到他老人家惨白着一张脸正盯着她。
不是说出门办事，怎么看起来像是纵欲过度肾虚了一般，这脸都能跟墙壁一般苍白。
苏小匪不小心被自己噎到，咳了两声问他：“你是不是又连夜去处理公事了？”
楚亦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疲惫地点了点头。
苏小匪生气，板着脸训大领导，“不是和你说了不要熬夜，再好的身子骨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楚亦今天尤其温润，许是太劳累了，伸手按了按眉心，“没事，迟早都是要做的。”
苏小匪鲜少看他这么羸弱的样子，有些无措，声音低下来，“你用膳了没？”
“没。”他从昨晚开始就在赶路，到现在根本滴水未沾。
苏小匪忍痛割爱，“我还剩一个包子，你吃点垫胃，我去吩咐厨房给你准备晚膳。”
“不用，萧一已经去了。”
哦，苏小匪搓搓手，那……他老人家现在还杵在她房间做什么？
“你刚回来，要不我去烧水让你沐浴休息一下？”楚亦一直不说话，苏小匪只好自己打破尴尬。
“不用，晚些再让下人去烧。”
“可是你现在看起来好像很累……”
“对。”楚亦说着，已经弯身把头靠下来，“所以能不能让我靠一会儿。”
额……领导你以后完全可以不用再征求意见了，因为回不回答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
“苏容瑄，你说说，你到底欠了我多少？”
苏小匪冷汗，楚亦为何突然说到这个话题，她欠楚亦的……不是楚亦饶了她一条小命吗？
难道，还有其他的？
心里头无数个疑问号飘过，苏小匪怯生生猜测道：“欠了……额，很多很多？”
往大了说，总是没错。
“对，确实是很多很多。”楚亦闷笑一声，垂着的手自她腰侧环过，头蹭了蹭，在她肩头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声音有些沙哑，“你完蛋了，这辈子都还不完。”
苏小匪一颗心揪啊揪，楚大领导这意思，是要让她凄凄惨惨打工一辈子吗？
“额……或者，我也可以用其他的方法还？”比如说欠个大人情亦或技术入股之类的。
只是楚亦显然有些曲解她的意思，“卖身给我吗？”
苏小匪吐一口老血，这话听着怎么这么……给人以不好的联想。
楚亦收紧放在她腰间的手，悠悠地叹一句，“可惜长得太丑了。”
苏小匪终于阵亡。
“少爷，晚膳已经备好放在客厅。”就在她差点变成雕像立地成佛时，敲门声终于响起，听声音是萧一。
苏小匪面颊通红，垂着的手轻轻拉了拉楚亦的衣袖，“少爷，萧一在叫你。”
楚大领导却像是失聪了，照旧原姿势靠在她的肩头。
苏小匪又轻声唤了他几句，才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悲剧啊，楚亦居然趴在她肩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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