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苏文昊和她说楚亦满肚子坏水，其实苏小匪是不同意的，毕竟楚亦及时救了她，这些日子还因为她受伤几乎不说一句重话喂她喝药喝粥吃饭。
然而现在……
“这些东西你暂且先上手。”楚亦丢给她一堆册子，垒起来有半个手臂那么高。
还处于负伤状态的苏小匪傻眼，“这是什么？”
楚亦说，“楚家的内院事物。”
“为什么是我做？”
楚大领导的理由很充足，“整个楚家就只有你之前做过，自然是要交给你。”
胡说，“……老管家不是也一直在管？”先前是徐锦岚，之后换成她，再后来……就变成是老管家的职责。
楚亦斜睨她：“扣除你在这儿吃住，还另外用了三棵百年老参，两瓶芝萃露还有无数燕窝补汤，难道不该做点事情抵补？”
苏小匪竟无语凝噎。
老管家欢天喜地，他最近刚添了一个孙子，就这个年纪来说算得上是同龄人中较晚的了，老人家激动得逢人就说，恨不得整天把可爱的孙子抱在手里不撒开。
他险些泪流满面地说：“姑娘你回来可太好了，这些事情能交给你，老头我算是空闲下来，回去看看我那孙儿。”
苏小匪头真是疼啊疼，她强调，“可是，我也就只能管一阵子，等脖子上的伤好了，恐怕还是……”
还不待她把重要的前提说完，老管家又笑眯眯开口，“姑娘，我这就先走了，您前些时候处理过，想来应该是熟悉的，正好，也就无需再多说一遍。”
话毕，果然就给退了下去，脚下生风的老当益壮感哪里像是一个白头老翁，一溜烟地不见，生怕她下一秒就要反悔似的。
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苏小匪自脖子大出血以来天天燕窝鱼翅鲍鱼地增补，当时吃得很开心，楚大领导也是医药费支出毫不心疼，哪知道现在要用劳力来补偿……嘤嘤嘤嘤……
事情其实不多，至少比起之前的分量要少不止一倍，毕竟楚亦整个后院都已经空荡荡，看他也没有要再纳妾的意愿，于是很多款项就这么直接给空了出来。
这也挺好，作为女权主义逐渐增长的现在社会女性，苏小匪一向不认同古人娶一窝的女人回来整天阴阳怪气地斗。本来重男轻女思想就已经让整个社会男女比例严重不协调，地主阶级再把女子都纳入自己的怀中，那让贫民阶层的人怎么办？通通打光棍吗？
社会的和谐度啊，很大程度都是因为个人情感的倾向，可若是怨气加重，到底是一个潜在的隐患。
希望当局者能够明白。
管事并不非常劳累，然而这就跟所有应试教育下的学生听到要考试一般，不管这科目有多简单，想必心情都不是很好。
连紫荆也说，“少爷真是太过分了。”
“对，”苏小匪给她普及，“这就叫社会的黑暗面。”小丫头还太单纯。
“小姐，这是要你批复的。”紫荆快速分类，给苏小匪减轻了不少压力。
“奇怪……”她捏着手中的账本，指着上面的数据，“这不是旖旎裳的总账吗？按道理说应该不归我管，是不是拿错了？”
紫荆是个门外汉，不过也知道相互隶属的关系，旖旎裳是楚家外院产业，确实与她家小姐无关。
她说，“我这就拿去给董叔。”
“等一下。”苏小匪随手翻了几页，算了算，越发困惑，“这账本怎么好像有点问题？”
她拿在手中亲自去见楚亦。
楚大领导在会见宾客，已经是傍晚过后，苏小匪没想到领导会领着一票下属加班加点。一时没刹住车，等看到里头有人的时候已经一脚迈了进去，于是瞬间处于一种尴尬的状态。
房中坐着的有些她有见过，都是楚氏集团的高级干将，年老有之，年轻有之，出身世家有之，来于贫寒有之，不得不说，楚亦真的是一个知人善任任人唯贤的可靠领导。
“进来，愣着做什么？”苏小匪未经通报就闯进议事厅，却不见楚亦有半点不满的情绪，若是寻常人，恐怕早就被他呵斥出去，更何况是一个女子。
众人面面相觑，聪明人心中自然已有了论断，这个曾当过楚家少夫人两年的清秀女子，恐怕不寻常。
苏小匪顶着大家探究的眼神讪讪地走进去，递上手中的东西，“这是错拿到我那里的，不过里面有些错误，这才想拿过来同你仔细问问。”苏小匪又打量了一下两边坐得满满的人，“我看我还是晚点再过来同你说。”
她转身却被楚亦出言制止，“不用，我这边的讨论也差不多结束了。”
领导这么一说，底下的人哪里还有不明了的，下一秒纷纷站起来表示，“属下等回去按照少爷的吩咐通知下去”、“属下告退”等等。
不出片刻，一屋子的人走得七七八八，苏小匪耸了耸肩，也没去多想。
楚亦站起来，踱步到她面前，伸手拂去她脸上被清风吹乱的碎发，触到她有些冰凉的脸颊时肃着脸问：“怎么也不披件衣服再过来？”
苏小匪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风只是有点凉，并不冷，没大碍的。”
“胡闹。”楚大领导像一个教训顽皮小孩的大人，语气严苛，“你伤处还没好，万一着了凉……”
她投降，“下次一定记得。”
楚亦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摊开手中的账本，“说说，哪里错了？”
苏小匪指给他看，“这里写的是帛娟一千两百五十匹，丝两百斤，可到后面的总计中又变成了帛娟一千一百八十匹，丝一百七十斤，就算是除去上交的赋税，也应该是帛娟一千两百匹，丝一百八十斤才对，这前后缘何会搭不上边？”
楚亦明白，“没错，就是这个数。”他淡淡道：“不过是德清帝把赋税提高了些罢了。”
“增税？”苏小匪惊呼，楚家每年给国库作出的贡献已经难以计算，竟还要增税。
楚亦嗤笑一声，“这是一个必然结果，只是早晚的问题。”
苏小匪一点就通，“皇帝要打压楚家？”
“谋划了许久，终于开始撒网捕鱼，只是楚家的网还得更大更密，他到底还是不敢做得太过突兀。”
这句话理解起来很简单，也就是说九宫之内的皇帝陛下此刻急切地想要弄死楚家这个大隐患，然而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莽撞一个帝王最要不得，所以耐心地等待、蛰伏、谋算，一步一步地将楚家这个东铭第一世家拉下马来。
苏小匪感觉到了一股刺骨的寒冷。
“不对啊。”她问，“如今颖阳王蠢蠢欲动，他又为何抽出心思来打压楚家？就不怕两头兼顾不得或者引发动乱？”
楚亦轻笑，“政治最可爱的地方，从来不是以一敌一。”
这句话苏小匪仿佛在哪里听过，从楚亦口中说出来，一种浓浓的压抑感和凝重森寒一下涌上她的心头。
政治漩涡……
她如今，算不算是处在这漩涡之中？
月夜正好，宜纳凉、宜幽会、宜独处，宜背诵……
“嘒彼小星，维参与昴。肃肃宵征，抱衾与裯，实命不犹……琐兮尾兮，流离之子。叔兮伯兮，褎如充耳……肥肠豆花，香辣兔腿，酱烧牛腩，红曲炖鸡，猪蹄莲藕……”
宫灯在道上轻轻晃动着，正在行走的白衣男子听到不远处低低的呢喃，停下脚步问：“小竖子，大晚上的，是谁在那里说话？”
小竖子提着宫灯弯腰说，“殿下，是云小侯爷，这几天听说这里宁静，常常读到酉时才回去歇息。”
“哦，原来是榕之，这几天没看到他，原来是躲到这里读书来了。”
“可不是。”小竖子窃笑，“云小侯爷为了殷家小姐，还真是用了苦功夫，这读书都读到念菜名，想必是饿坏了。”
小五同学挥挥手，“去御膳房备几样小菜过来。”
“唉。”小竖子麻溜地应下，立马去办。
化名肖五的五殿下实际名作薛睿，肖是他母家姓，五是皇室排名，在外头行走他便用“肖五”这化名。
走进去看到云榕之一本书盖在脸上，嘴里呢喃着晦涩难懂的名诗名词，然后是一串惹人口水直流的菜名。
五殿下撂了衣袍坐在旁边。
“谁，谁？”云同学晃动两下，从椅上弹坐起，厚重的书本从他脸上滑动下来，云同学双眼无神地看着来人，一副完全没有睡醒的状态。
出神了好一会，他才终于反应过来，惊呼一声就要跪倒，被薛睿一把拉住。
“没外人，就不必行礼了。”
云小侯爷又恢复半死不活的状况，躺在那里哼哼唧唧，一副要被诗词歌赋掏空身子和脑子的衰样。
薛殿下想到他受这般折磨都是因为殷家小姐，决定不耻下问：“榕之，你……如果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就要向她提亲？”
云小侯爷突然来了精神，猛地做起问：“殿下喜欢谁？”
“一个宫外认识的女子。”薛殿下满满都是害羞的表情。
云小侯爷浪迹花丛许多年，对于这种情况瞬间了如指掌，“当然要提亲，你不说不做，把想法默默放在心里，那人又怎会知道。”
薛殿下点头，“我是要去的，等这次父皇大寿后，我就禀告父皇，然后……”
“哎呦，我的傻殿下。”云小侯爷一想到自己淡腾的经历就觉得有必要友情提示，“还等什么大寿之后，明天，立刻，马上就去和皇上说了这事。殿下不知，臣就是因为顾虑太多，左等右等，才等来了现在这般悲剧的下场。您若是真喜欢，就趁热打铁地赶紧去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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