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苏家，下人们的脸色都不大好，苏小匪回了房间休息，才发现似乎遗落了什么。
她把紫荆叫过来，问：“我在楚家的东西呢？”
紫荆歉意地搓搓手，“小姐，我赶着回来，给忘了。要不我现在过去帮你整理回来。”
“等等。”苏小匪叫住她，“我自己去吧。”每次离开楚府似乎都走得无声无息，这次去也好做一个正式的告别。
可能是临近夜市开放的时间，街上人潮涌动，马车在道上行进困难，赶车小哥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马鞭，马车轮子缓缓地前行着。
再慢的速度也还是能到楚家，苏小匪下了车，走上去，门前那个熟悉的小侍卫张大了嘴巴道：“苏……苏姑娘。”
苏小匪柔和地笑笑，“我来拿一些东西走。”
小侍卫哪里敢拦她，忙说，“苏姑娘请。”
苏小匪迟疑地抬起脚步迈进去，嘴唇动了动，又后退一步返回来，“你们家少爷……”
“在在在。”小侍卫憨厚地笑笑，但想到什么又讪讪道：“不过方才殷小姐送了点东西来，所以少爷现在应该是和殷小姐在一起。”
“娉婷？”苏小匪问。
小侍卫点头，“对，就是殷家小姐。”
“哦。”苏小匪掩去失落。
“要不，小的去帮苏姑娘通报一声？”
“不用了。”苏小匪摇头，堆起一抹笑：“没事的，我自己去半夏居把东西整一整就要走了，娉婷她难得来一次，别打扰他们。”
要整的东西其实很简单，主要还是她的瓶瓶罐罐还有特制的银针，楚亦有时候也会让人送来一些钗环首饰，苏小匪照收不误，私下换成小银钱，全都拿去接济城外食不果腹的穷苦人家。
她本来想回来和大家打声招呼再走，不过这个点好像都去了饭堂，一路走过来没见到几个人，半夏居更是冷冷清清。苏小匪将东西放在包裹里，往肩上一提，留恋地再看一眼，缓缓关上房门。
“一声不响地进来，再一声不响地走？”冷不防地，背后突然有人在讲话。
苏小匪一震，转过身果然看到楚亦，她有些尴尬地站在那儿，毕竟这里怎么说也是楚大领导的地盘，她这样随意进出好像确实是不大好。
忙不迭地解释，“本来是要给你通传一声，不过听说你和娉婷在一起，所以就……”
“娉婷的母亲从老家带了些特色吃食，娉婷便送了一些过来，我和她在大厅坐了坐，聊些日常的话题罢了。”
“哦哦。”苏小匪眼睛一直盯着地板到处转，摸了摸鼻子想，干嘛说得这么详细。
“愣着做什么，走吧。”楚亦双手负在身后，月华倾斜在他身上，真是说不说的绝代风华。
苏小匪脑子有根弦在使劲拉紧拉紧，好一会儿，她的脑子才恢复运转，问：“啊，什么？”
楚亦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嗓音清冽，“不是要回苏家吗？再晚没了沿途的油灯，路可不大好走。”
苏小匪挠挠头，两步并做一步地走下台阶。
“东西拿给我。”
“什么东西？”苏小匪脑袋瓜子明明很好使，偏偏一碰上楚亦就跟老鼠遇到猫，浑身防御濒临崩溃，大脑的智商更是急速下降，死死地停在了地下七层。
症状疑似严重，可惜目前无药可救。
楚亦无奈地笑笑，伸手拿过她肩上的包裹提在自己手上，淡淡道：“走吧。”
“你要送我回去吗？”苏小匪讶然。
“你身边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倒也敢自己一个人来。现在天早已经暗下来，万一遇上什么麻烦怎么办？”
苏小匪点点头，没拒绝他的好意。
出了大门，门口停的那辆马车早就不知去了哪里，楚亦沿着小道在前面走着，苏小匪也没好意思提再派辆马车的事，于是两人便隔着一两米的距离一前一后迈着小步默默无语。
苏小匪看着近在咫尺的楚亦，老天真是厚爱他，连背影都造的这么玉立挺拔。她伸出手在半空中对着楚亦的背影虚画着轮廓，一笔一笔，像是个十几岁读中学的小女生，偷偷地瞄着自己喜欢的男生。
画得正起劲，楚亦霍然转身，苏小匪右手僵在半空，虎躯一震，眼珠子转了转指着天空傻笑，“你看，今晚的月色真是好看。”
楚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到一轮泛着淡黄色光晕月亮，没兴趣地又转头回来，站在原地数落她，“你走很慢，赶紧跟上来。”他都已经故意放慢了步伐，身后的女子还是一直都走在他后头。
“哦。”苏小匪疾走几步，和他并排着走。
“苏明扬的案子，有眉目了吗？”楚亦状似不经意问起。
苏小匪心里一块石头堵着，瓮声瓮气，“还没有。”
“皇帝怎么说。”
“暂押刑部。”
“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
场面又一下子冷寂下来。
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走着，楚亦看着远方，“你们什么时候从房子里逃出去的？”
“不记得了，应该是后半夜，跌跌撞撞地往外一直跑，正巧碰到了我弟。”
楚亦感觉到不对劲，“你带着一个受伤的玉珑郡主，还能从被锁的机关门里逃出来？”
“对哦。”苏小匪意识到什么，“难怪我觉得我们逃得太过顺利，守卫也只有五个人，且都不是厉害的高手。”
“你们中计了。”楚亦说出事实。那人应该是故意降低防卫，好让她们“千辛万苦”逃出去，然后玉珑才能有办法指正苏明扬。
一切显得水到渠成，几乎没有什么可以翻身的机会。
苏小匪整张脸都皱起来，扁着嘴郁闷，“我应该早就发现的，居然被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用手猛捶了几下脑袋。
楚亦没好气地按住她的手，“本来就不聪明，还越敲越笨。”
苏小匪不服气甩开手，“什么，我是一时失误好不好。”
楚亦摇头溢出一声笑。
苏小匪却笑不出来，“要是十天内再找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我爹他就真的不妙了。”
“那人审问玉珑郡主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不知道。”她说，“是单独把郡主带出去问的，好像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什么东西在郡主手中，那人想要，便以严刑逼着郡主说出藏匿地点。”
楚亦隐有深思，“玉珑郡主说了？”
苏小匪也不大清楚，“说是说了，可郡主好像并不怎么担心东西被拿走，说是自己自有办法。”
“这样。”楚亦轻喃，目光流转，“你们大概什么时候见到那个神秘人？”
苏小匪有问必答，“没有沙漏，又没有其他器物，我怎么会知道什么时辰。抓进去后摘了眼罩，看到的就只是四面空荡荡的墙，倒是有个小窗口，也不过只能看到几颗星星罢了。”
苏小匪望着天际哀叹，楚亦轻描淡写地轻启薄唇，“是吗？那真是可惜了。不过，能看到星星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诶？
她看着此时微微仰首看向天际的楚亦，黑色的眼眸中似乎酿着碧波流光，幽邃又漾漾俊朗。
顺着男子的视线看去，几颗炫目忽闪的星星将夜色点缀得璀璨华美，楚亦悠悠开口，“我记得之前似乎听你说起过北极星的排列？”
苏小匪微微咧开嘴干笑着，“是啊，以前看书总容易睡着，天文地理中也就这个记得最牢。在野外生存的时候，可以靠着北极星辨别方向，还能根据它的排列变化算出……”
苏小匪倏地停下，像是一辆车中途刹在原地，她呆呆愣愣地张大嘴巴站着，片刻后一个激灵打过，整个人鲜活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激动地一把抓住楚亦的胳膊，紧紧握住，“楚亦，我知道了，啊啊啊，太棒了。”
苏小匪整个人扑过去，抱着楚亦不撒手，嘴里一直在念叨，“楚亦你真是我的福星啊，随便和你聊聊天都能让我找到关键所在，简直太棒了。我爹有救了，太好了，我爹有救了。”
楚亦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样挂在我身上，就不怕掉下去吗？”
啊？苏小匪收起激动，打量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手脚并用的扑在了楚亦身上。她尴尬地笑笑，红着脸爬下来。
“对……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楚亦环着手风轻云淡，“确定找到关键所在了吗？”
“嗯嗯。”苏小匪大笑着使劲点头。
楚亦继续往前走去，看向远方，“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你能从中得到收获也算是你自己脑子转动得快。”
苏小匪意气风发地蹦跳着，“那当然，谁让我天资聪颖。”
楚亦抿嘴一声莞尔，不打算揭穿某个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的没皮没脸的女子。
再长的路也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即便苏小匪再不愿，看到苏家门前两头大石狮的时候也知道，是时候说再见了。
“我……我到家了。”
“嗯。”楚亦没有她那般离别的忧愁，将手中提着的包裹递给她，说：“进去吧，已经很晚了。”
苏小匪拿过包裹，踌躇一会，“今天谢谢你。”
楚亦垂下眼帘，避重就轻，“没什么，不过是送你回一趟家罢了。”
“我没来得及和楚家的人说声再见，你……你若是方便，帮我向转达一声歉意。”
楚大领导高冷地拒绝，“我不方便。”
苏小匪，“……”真是小气啊。
“那……那算了。”苏小匪转身往里走。
“苏容瑄。”低沉雅致的嗓音。
“什么？”几乎是下一秒，苏小匪就转过身去。
楚亦深邃的眼眸锁住她，“我可以给你思考的时间，但我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利。今天这条路，你这辈子还要走很多次。”
“你……”
“进去吧。”苏小匪一时哑言，竟不知要说些什么，还没反应过来，楚亦的身影就已经没入了层层黑暗之中，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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