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放了几份礼盒，红色的绑带看得苏小匪有些刺眼，红木椅上坐着一个有点啤酒肚的男人，年纪看着不大，但留了胡子，就显得略为沧桑。
这人她知道，在皇帝大叔寿宴上，坐在了林深的父亲司徒泽的上首，也是中央高级领导。据说是子承父业，才会一下爬得这么高位置。
翰林院掌院学士，周昱。
苏小匪收起思绪走进去，敛去面上的情绪，不卑不亢地点了点头，“周大人。”
周昱自然是认识她的，不仅是苏家的千金，也是楚亦的前妻，想到他待会要提的话题，不免有些尴尬。
“苏小姐。”他客套性地回一句。
苏小匪始终站着，“我现在是楚家的管事，大人或许也可以叫我‘苏管事’。”
“楚家主呢？”他虽有些震惊，却还是选择性忽略，问了当下最关心的话题。
苏小匪向前一步，露出一抹普通的笑，“我们家少爷出去办事还未回来，周大人有什么事不妨与我说，等少爷回来，我再转达。”
“不必了，左右无事，便在这里等一等楚家主。”
苏小匪又看一眼他手头边的礼盒，看样子是彩礼，静笑着吩咐人上茶招待，楚亦正好从门口走了进来。
周昱看到楚亦，端起的茶水立马又放了下去，笑着站起来，两人如政客般寒暄。
大厅自然是让给他们男人间谈事情，苏小匪默默带着众位侍卫们退出来，淡淡掩上了门。
苏小匪问昀娘，“周家小姐喜欢楚亦？”其实这话八成是句废话，榕城的少女们有几个对楚亦没生过一点心思，更别说这些个天之骄女，先天条件优势，本来就多了许多条件。
昀娘困惑，“倒是不常听说这个周家小姐。”
苏小匪也有几分疑惑，“事先也没有什么风声，倒是突然得很。”
昀娘说，“小姐，来楚家提亲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少爷可是千金小姐们争抢的标准夫婿，提亲也属正常。听说以前还有女子当众拦下少爷的轿子，含羞告白呢。”
她说的也是实话。
榕城的钻石黄金汉寥寥可数，楚亦算是个中翘楚。那么多闺中小姐，大户的，小户的，美的丑的高的矮的，都喜欢有个俊逸惊才的夫婿，这是人的常理选择，自己不也是其中一个。
稀有资源总是造成供需失衡，苏小匪叹息，感觉到屋子里有一丝乏闷，对昀娘说，“我出去走走。”
昀娘看她有点不大对劲，自告奋勇，“小姐，我陪你一起出去吧。”
苏小匪浅浅一笑，“不用了，我一个人走走就好。”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坐在桥边看夕阳西下，黄昏很美，周围人流稀稀疏疏地往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扶着一个拐着拐杖的老婆婆过桥，待他们走过来，苏小匪听到老大爷温柔地不厌其烦讲着，“小心点，慢慢来，慢慢来。”
“我们现在在哪儿？”老婆婆的眼睛竟是看不见了。
“在东街右侧的小桥上，现在在日落，金灿灿的，云朵很白，天边一大片玫瑰色的晚霞。”
老婆婆嘴边噙着笑，“一定很美。”
老大爷说，“是啊。”
两人渐渐走远，再后来说些什么苏小匪就听不大清楚了，不过看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苏小匪就感觉莫名地感动。
人世间最大的幸福啊！
真好！
她垂下眼帘，无声地扯着嘴角，往回慢慢走。
到楚府门口，周昱的轿子已经不在，想来是谈完回去了，苏小匪想，估计又是一个失望而归的人。
慢悠悠走回房间打算把最后的那一点事务处理完再回家，结果在门口看到来回走动很是焦虑的昀娘，她不解，“昀娘，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是前院处理公事的地方，后院的人一般来说是不得出现在此的。
昀娘一看她回来，脚一跺冲上来，“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出大事了。”
她问：“怎么了？”
“少爷……少爷好像已经把彩礼收下了。”
什么！
苏小匪拢起眉头，楚亦向来对这种上门提亲的人一律婉拒，今天怎么……
昀娘还在耳边说，“刚刚看到周大人从大厅出来，是少爷亲自送他出来的，他随行的下属手上并没有带礼盒，我悄悄去大厅看，发现萧侍卫正命人把东西往库房送。”
苏小匪脑子似乎一片空白，几秒后冲出门去。楚家内部的一应库房收纳都归她管，苏小匪去调了库房记录，果然里边有前不久周学士含笑送来的那份贵重彩礼。
昀娘说得没错，楚亦果然是收下了。
库房的小管事被她不寻常的状态吓到，谨慎地收起记录册，迟疑问：“苏管家，可是有……有什么问题？”
苏小匪目光移到那记录册上，没回答，箭步又冲了出去。
萧一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人影朝这边迅速移动，他眨眨眼，那人已经瞬间到了跟前，急剧地喘着气，他打算喊：“苏……”话还没完，人已经越过他，推开了书房的门。
“楚亦！”
萧一挥手让闲杂人等退下去，自己也退到了书房外侧。
楚亦抬眼看房门口累得直喘气的苏小匪。
“怎么了？”
苏小匪一肚子的话，在这一刻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张了张嘴，愣愣地看着座位上的人，喉咙一阵干涸。
“没……没什么？”她能怎么问？问楚亦为什么要收下周昱的彩礼？笑话，她现在不过是管家而已，哪有权利插手主人家的私生活。
楚亦已经离了椅子走下来。
“没什么为何要跑成这样？”
苏小匪随意抹抹汗掩饰紧张，“我……我要回去了？”
楚大领导神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找我？”
“啊？”苏小匪望天花板，“没有啊。”她揪着衣袖眼神飘忽。
楚亦莞尔，“是吗？”转身要走回去。
“你是不是要打算和周家结亲家？”苏小匪一口气说完，语速极快。
楚亦转过来，淡淡道“谁告诉你的？”
苏小匪垂着眼，“你收下东西了不是吗？”
“是收下了。”
果然啊，“恭喜你。”苏小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来。
楚亦蹙眉，显然是不乐意看到她这种表情，伸手要来抚她的脸，却被苏小匪忽的躲避开来。
“看来楚家又要有少夫人进门了，这样也挺好，后院有个主，才像个家。”
楚亦终于变了脸色。
“苏容瑄，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你一个敢做的人还管她敢不敢说，苏小匪也有些气恼，“是你要娶新娘子，还不兴我给你道喜了。不想听就算了，我本来也不乐意说。什么周家小姐林家小姐陈家小姐的，你身边总归不缺爱慕者。我该替你高兴的，可是心里头就是忍不住犯堵，我自己……唔唔唔。”
楚亦整个人都压了下来，搂着她的腰，抵在门后。
双手力气很大，牢牢地禁锢着她，温热的怀抱将她包围，像是一个躲不开的大坑，苏小匪感觉自己现在正在一步一个脚印地往里头跳。
似乎是天长地久的一个吻，不断地加深加深，苏小匪也是有挣扎，只是力量显得那般薄弱。一种霸道的气息席卷而来，带着她从理智到慢慢失去理智，脑袋失去一切运行的能力，侵占的姿态由始至终，苏小匪在强大的淫威下终于弃械投降，任其狼爪从腰间伸上，按住她的后脑勺，不容她半丝退让和拒绝。
很久很久之后，苏小匪才终于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她后背瘫软在墙上，脸颊通红，嘴唇红肿，像是一个红透了的熟苹果。
楚亦从胸腔中溢出了笑，轻轻的，慢慢扩散开来，嘴角弧度变大，弯下身子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
“我真高兴。”他的声音低哑，“你比我想像中的还要爱我。”
苏小匪崩断的神经好不容易归位，着急地嚷嚷，“喂喂，我才……”
“不准否认，否则治你罔上。”
“我才没有……啊！”嘴巴被咬了一下。
“你说谎的时候真不可爱。”
苏小匪几乎想要暴走，这哪里是她认识的楚大领导！
她小声道：“你这算什么，有妇之夫欺压良家闺女。”
楚亦摆正她的身子，“你误会了，我没有打算娶那个周家小姐。”
“可是……”
楚亦拥她入怀，“我给你时间思考，很高兴，你给了我一份满意的答复。”
苏小匪始终有顾虑，“可是你的父母……”
“他们？”楚亦蹭蹭她的脸颊，“他们……会理解的。如果不行……”楚大领导难得会黑色幽默，“你干脆就将我拐带私奔好了。”
苏小匪一愣，伸手回抱他，“不好，你太贵了，我养不起。”
楚亦因为她的动作而欣喜，宠溺一笑，“好，那我养你，一辈子养你。”
苏小匪终于控制不住，眼眶感觉到一股湿润，有什么东西一涌而出，模糊了整个世界。
她紧紧地紧紧地圈住楚亦的腰，不安地问，“我真的可以吗？”
眼泪滴在楚亦肩上，一阵滚烫，他轻轻抚着女子柔顺的长发，一下一下，浅笑道：“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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