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扬站在那儿，似乎要站成一座雕塑，不过听到声音传来，立刻回过头来，一双锐利深沉的眼睛盯着她，须臾后又震惊地微张开嘴，“容瑄……怎么是你？”
苏小匪有些局促，搓搓手走过去，“爹，是我。”
苏明扬明显没有料到有人会知道他的这处隐蔽之地，况且这知情人还是自己的宝贝女儿。父女两人面对着林海心的棺木，场面显得有些尴尬。
苏小匪忏悔，“我很早之前，和楚亦来过一次，也是不经意才发现的这个地方，才知道，原来大娘一直都在这密室之中。”
苏明扬讶然，却不至于生气，他沉默的时候身上总是会流动着一股感伤的气息，尤其每次谈到林海心，她爹就像是一个现代版的罗伯托·巴乔，活脱脱的忧郁王子。
不论从旁人的嘴里，还是从说书人的话本故事中，亦或是她所看到的感知到的信息，都无法否认苏明扬对这个曾经的妻子倾注了他此生所有的爱情。在抚摸上她的棺木时，他眼中的柔情仿佛化成一汪九天清泉，散落着万丈光辉，碎碎点点星辰闪烁。
苏明扬说，“是我没有好好爱护她，才会让她此刻冰冷地躺在这里，海心走的时候，她才双十年华。”
这是第一次，苏小匪在一个如此安静的环境中，听苏明扬缓缓说起过往的事情。
“海心是一个特别纯粹的女子，她总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有一颗炽热善良的心。我年少轻狂时做了很多糊涂事，海心却对我不离不弃，我曾经发誓要给她这个世上最好的东西，然而我到底还是辜负了她。”
苏小匪动了动嘴唇，溜到嘴边的话想了想才艰难说出，“可是，这并不是你的错。”
说实话，这话本不该她说，毕竟，当年做错事的算是原身的母亲。
苏家老夫人用绝食来强迫苏明扬娶原身娘亲，又用计给他灌了迷药汤，然后让原身娘亲趁机上位，成功成为苏家二夫人。
这方法……苏小匪不得不承认，真特么卑鄙无耻啊！
苏明扬当时是委实可怜，稀里糊涂地献身给另一个陌生女人，结果辜负了自己心爱之人，然后悲剧就这么开始了。
苏明扬却很有担当，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若是我小心一些，或者提高警惕，或许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
苏小匪无语，挠头看地面。
“容瑄，你过来。”
苏小匪茫然地几步过去。
然后苏明扬指着林海心的棺木，很是郑重地对她说，“跪下，磕三个响头。”
苏小匪有些愕然，看他一眼，苏明扬清俊的脸上无比正色，她顿了顿，提着裙摆跪下来，严肃地磕了三个头。
算是，替原身娘亲对这位大娘致上歉意。
一个错误的决定，毁了三个人的人生幸福，甚至还波及到她的苏文昊。
哎，何必呢，非要倒贴上不爱你的人，去破坏原本一对羡煞旁人的鸳鸯。
磕完头站起来，乖乖立在一边，苏明扬敛去伤感的情绪，轻声问，“为什么突然回到这里来？”
对，差点忘了正事，“我……我找你有事要说。”
“什么？”
“我在榕城看到一个北渊人，听到他想对你下手，还说……”
还不待她说完，苏明扬猛地按住她的双肩，“长什么样子的北渊人？”
苏小匪差点被吓到，“长得俊美而妖媚，又带着邪气，年纪同爹差不多，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霸气。”
苏明扬霎那间面沉如水。
苏小匪从未看过他这种状态，小心道，“爹你知道他？”
苏明扬阖上眼眸，再缓缓睁开，“知道。”
“他现在出现在榕城，你怎么见到他的？”
“我不经意就遇到了。”苏小匪略过先前在涿郡的事情。
苏小匪很纠结，却不得不说，“他说，这次来要与你算账，还要找到大娘的尸体，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苏小匪迟疑，“他还说，要找到他和大娘的……女儿。”
苏明扬身子霍然一震，苏小匪上前要扶他，被轻轻推开。
然后，很急切的问话，“他有说其他的吗？”
苏小匪摇头。
但忍不住，苏小匪屏住呼吸，又呼出一口气，“大娘她……是不是……额……背叛了爹。”
“不是！”苏明扬一口否决，脸色很不好。
苏小匪一滞，可这么明显的事实……“大娘她……她和那个人的孩子，她好像……”出墙了。
最后三个字苏小匪没敢说出来，因为苏明扬的脸已经漆黑如墨，整个人山雨欲来，简直像要一巴掌拍过来。
指着她怒不可遏，“跪下！”
苏小匪很忧伤，但还是依言跪下。
“你怎么能这样说……”苏明扬气得胸口起伏不断，“你怎么能这样说海心！”
苏小匪低头看自己衣服，做忏悔状。
“那只是一场意外，你母亲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不许你这样诋毁她。”
抿嘴说，“可这……”等等，她爹刚刚说什么？
苏小匪像是被雷轰电掣一般，愕然如一块木头呆呆地跪在那儿。面色，霎那间成了土灰色，全身僵硬得动弹不得。
嘴唇动了许久，才找到一点知觉，征愣地问，“爹，你刚刚，说什么？”
苏明扬也像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冰寒不已，他没想到自己守了十多年的秘密，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全盘说了出来。
微叹一声，他说，“你是海心的女儿。”
苏小匪面无血色，“你知道我想强调的不是这个。”
苏明扬闭了闭眼，说，“而你，不是我的女儿。”
她跌坐在地上，“你的意思是，我……我是那个北渊神秘人的……”
苏小匪仰头看他，看到他几不可见地点了头。
“所以，你之前让我无论如何不要进入北渊地界，所以，我和文昊根本不是龙凤胎，所以，我根本就和苏家没有任何关系。是吗？”
她的问话很平静，眼眶中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涌上，被她倔强地忍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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