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红朱漆的宫殿大门敞开着，细木做骨镶以绢纱的华贵宫灯闪烁迷离，印在白玉铺成的地面上，琉璃般潋滟。案桌旁立着一件青铜沙漏壶，水顺着精致龙口缓缓滴落，大殿里伺候的宫女太监无一敢发出半点声响，偶然传来的书页摩擦伴着水声，显得尤为安静。
夜里凉风侵扰，忽的刮来一阵冷风，吹进殿中，扬起桌前宣纸。
外头值夜的小太监本来昏昏欲睡，眼皮阖上又艰难睁开，可被这霍然而来的一窜寒流弄得整个人惊醒过来，浑身一颤，余光瞥到那案桌上扬起的宣纸。
帝王身边的太监总管元安狠狠瞪他一眼，“还不赶紧把殿门关上！”
小太监恍然大悟，踉跄一下立马利落地去关殿门。
“不用了。”林深放下笔，靠在椅背上揉揉眉心，“就这么开着吧，醒醒神。”
元安使了个眼色，有宫女机灵地取来一件厚外裳恭敬递上。拿过衣裳捧在手上，元安弯下身子轻声道，“陛下，这天渐渐冷了，殿门又开着，还是将这外裳披上吧。”
“也好。”林深站起身子，有宫女上前帮他穿衣，他转头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陛下，已经亥时一刻了，陛下连着好几天辛劳，今日是否早些歇息。”
林深望着外头的月色，轻喃，“竟都这么晚了，也不知她睡下了没。”
整理一下袖口，林深吩咐，“备马，朕要出宫。”
这这这……元安劝说，“陛下，已是深夜，若有什么要紧之事交予下臣去办便是，怎能让陛下如此奔波。”
摆手止住他的话，“朕只是回司徒府一趟，没什么要事，让人备马，侍卫不必跟着了。”
元安不放心，“可是陛下……”
林深淡淡轻睨他一眼。
低头，“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从宫中策马而出，根本无人敢拦，入夜的街道十分清冷，几乎没有人再在路上逗留行走，林深驾马至司徒府外通畅无阻，翻身入墙时，巡逻的两名府卫以为是哪里来的宵小之徒，正要拔剑相向，扯嗓子喊援助，没想到来人随即转过头来，清姿华贵地立在那儿，宛若月华神诋。
府卫一阵惊愣。
“公子？不对，是陛下。小的参……”
“不必多礼了。”
一人俯身道：“陛下，大人这个时辰怕是要睡下了，小的这就去通报一声。”
“不用，朕只是回来看看，你们继续守着就是。”
“是。”
亥时三刻，汀兰居内已没有半点明火，院前只有一盏油灯，昏黄昏黄，院子里的小花圃里如今种满了各种草药，门前也堆了是几盆花草，即便是快入冬的时节也依旧长势甚好，可见其主人在这方面所下的功夫。
一路走进去，到房门前时，有东西突然窜了出来。
猛地一下，跳进他的怀里使劲蹭着它的胖脸。
林深明显是惊讶的，“这么晚了，九九你怎么还没睡？”
某胖鼠情绪不是很高涨，低迷地窝在林深怀中，不怎么想动弹。
林深感觉到它不比往常活跃，摸摸它的身子问，“怎么了，你主子莫不是又训你了？”
九九摇了摇头，才不是，叶娘亲这几天不知是怎么了，都不大又闲情搭理它，又老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几天的功夫，已经憔悴一大圈了。
“是不是清瑶姑娘出什么事了？”林深手肘动了动它，某胖鼠惆怅地把胖脑袋晃了晃，又重新趴了下去，一点声音都不想出。
林深抬眼看叶清瑶住的房间，把九九轻放在地上，试了一下门，从里面关上了，林深往旁侧去，开了窗户一跃而进。
借着室内斑驳的月光，林深看到床上静静躺着入睡的女子，人前的她喜欢敛去所有喜怒哀乐，宛若刀枪不入的女强人，面色平静无波，凭白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没想到熟睡的她竟然像个恬静的孩子，柔和的月光洒在她脸色，意外地有种似水柔情。
床前站定，只是这样静静看着，睡梦中的叶清瑶不知是怎么的，微微翻个身，眉头紧蹙。
成川字型的白皙额头让林深看了莫名不喜，缓缓坐在床沿，伸出手去想要抚平她皱起的眉头。
手才刚伸出去，叶清瑶便敏锐地察觉到有人靠近，身体反应迅速，霍然出手握住来人的手腕。
睁开眼，讶然，“是你？”他现在不是应该在皇宫才对吗？
手腕处有一股冰凉的触觉传来，反扣住叶清瑶的手，林深急切问，“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冰？”
叶清瑶抽回手，坐直身子靠在床头，“没什么，只是冬天到了，会冰冷一点罢了。”
林深轻斥，“现在不过刚刚入冬，就算夜里多风，你盖着这么厚的被子，怎么可能会被冻成这样？”
叶清瑶把手伸进被窝，无所谓的表情，“可能是我刚刚不小心踢被子了吧。对了，你怎么会到我房间来？”
“不要转移话题。”林深并没有被糊弄，凝眉道，“你的手已经冰到非正常地步了你知不知道！”强行把她的手从被窝中拿出来，握在手中直吹热气，又时不时搓一搓，林深脸色很是不好。
叶清瑶想再抽回手，却被紧紧拽着，林深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叶清瑶抿嘴，任他捂热自己的手。
“到底是怎么了？”
“都说了没什么！”叶清瑶提高音量。
“吱吱——”某胖鼠突然加入两人世界的谈话，叶清瑶瞪它一眼，“没你什么事，一边待着去。”
九九支吾一声，静静蹲在角落里看他们。
捂了许久，冰冷的双手才终于有了几分温度，林深倾过身子想去查看一下她额头的体温，却被叶清瑶侧头躲开。
“你不用管我。”又是冰山美人的神情和语气。
林深不同意，“说的什么话，我如何能不管你。”大手覆在她的额头，果然也是一阵摄人的冰冷。
男子倾身靠近，清新淡雅的气息在鼻尖环绕，叶清瑶双手紧紧揪着被单，努力克制着自己，却因为他柔和软软的语气瞬间崩塌了一角。
一手放到他脖颈之后，使劲一勾，将林深压倒在大棉被上，衣裳相贴。叶清瑶两手支撑在两侧，自上而下看着林深，距离近到能明显地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息和胸腔处传来的跳动。
场面太高能，一直躲在角落里的某胖鼠瞪大鼠眼震惊，下意识地用爪子捂住双眼，娇羞地扭了扭屁股，赶投胎似的跑出了房门。
叶清瑶冷冷地看着身下男子，饶是这样，男子还是从容温润地躺在那里，似乎并不觉得现在的姿势有什么不妥。
叶清瑶眼神冰寒，“我警告你，你现在赶紧给我走人，否则我若是做了什么事，你可莫要后悔。”
林深问，“那么，我可以知道，你想对我做什么吗？”
“你！”叶清瑶咬牙切齿，霍然一嘴巴啃了上去，又立马分开。侧身坐到一边去，眼神瞥到别处，“你现在可知道了。”
说不震惊是假的，修长白皙的手指缓缓触碰上自己的嘴角，上面还有些被猛地一撞而留下的生疼感觉，他勾唇一笑，配上姿势看着倒是有几分邪魅。
这哪里还是那个往日清冽卓然，温文尔雅的司徒林深。
慢慢坐起身子，看着背对他的叶清瑶，语气平缓，“你故意赶我走，是为了隐瞒你身子莫名发冷的原因对不对，你不想我知道，但是清瑶，我今晚一定要知道！”
叶清瑶征愣，他刚刚唤她什么？
……清瑶么？
一声称呼罢了，为什么自己心里竟会因为一句软软的称呼起了涟漪？
他说一定要知道，可是，她又如何能让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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