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匪去了原先发现北渊帝的那个不起眼的小院子。
萧一走在后面，看到苏小匪停下脚步，低声说一句，“苏小姐，这户院子外面落了锁。”
门前的地板上落满了残叶，积淀了厚厚一层灰，看起来像是一段时间都不曾有人住过的样子。在繁华的闹市中，几乎不会有人将目光停留在这样一座寻常到毫无亮点的小院子上。
苏小匪说，“萧一，你就在外面等着。”
萧一不敢有异议。
苏小匪上前去敲门，一下一下，如同平常的模样，盛怒之后反而冷静下来，只是那发冷的双眸紧紧盯着大门，快把门给盯出一个大窟窿来。
良久，里面传出了动静。
一个面瘫似的男子缓缓打开大门，这人苏小匪见过几次，是那个叫如风的侍卫。
不同于之前的碰面，如风对着她深深地作了一个揖，以北渊国的大礼同她毕恭毕敬地说话，“如风见过小主子。”
苏小匪的脸简直要黑成碳。
说出的话不带温度，“我与你素不相识，也不是你什么小主子，你大可以直接叫我苏容瑄，亦或是苏小姐！”
如风置若罔闻，照旧面瘫脸，“小主子请，主子正在里面等您。”
要不是地方不对，苏小匪真想痛快揍他一顿。
板着脸往里走。
往日邪魅狷狂的北渊皇帝，正深深地看着苏小匪向他走去，目光从她过垂花门开始就一直没离开过，那样柔和的眸光，更像是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人。
她知道是谁，苏容瑄那个无缘得见的母亲。苏小匪其实一直都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天姿国色，或是怎样的慧敏少女，竟能得到这样两份至尊唯一的爱情。
虽然，其中一个给予的很是偏激。
唉，幸，也不幸。
北渊帝嘴角勾起，“你，叫容瑄？”
苏小匪对他的印象差到极点，瞪着他冰冷冰冷，“不好意思，这名字不是你能叫的。”
“我是你父亲。”
苏小匪冷笑，“我只听说榕城有乱认儿子的现象，没想到还有乱认闺女的。”
北渊帝静静地站在那儿，“不管你承不承认，这都是既定的事实，当初在涿郡，我就该早早地想到这一点。”只是当时不愿意相信天下有这样巧合的事情罢了。
懒得跟他废话，苏小匪开门见山，“是你偷走了我娘的棺木和牌位。”这是肯定句。
北渊帝并没有否认，“你母亲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也是北渊最尊贵荣光的一朝国母，她本就应该葬在北渊的皇陵之中，受后世子民的祭拜。而我和你，也终究会有一天躺在那里。”
苏小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厚颜无耻又自我感觉很良好的人，他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以为所有的人都以他北渊皇族为荣似的。
“我不会去，我母亲也不愿意去，你以为这样占为己有就是爱吗，真难怪我娘会厌恶走进北渊的地界。”
沅帝握起拳头，有些阴鹜，“住口！”
她今天来就是来动口的，苏小匪眼神中充满了恨意，“是你派人将我父亲打成了重伤，对不对！”
北渊帝简直是个疯子，听到这话，竟然笑得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他推理，“我本派了十多名皇宫精锐，打算置他于死地，没想到苏明扬居然没死。他若死了，你进来这么久，就不该到现在才提到这个话题。”
能当皇帝的人，就算是个变态，那也是个有智商打底的变态。
苏小匪恨不得把他揍成和如风一样的面瘫，理智却硬生生阻止了她莽撞的冲动。
“我父亲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要下这样的狠手！”
“哪里对不起我，哈哈哈哈，容瑄，你居然问我这样的问题。”北渊帝面部表情十分狰狞，“他将你母亲藏匿了十多年，又将你冷落了十多年，给了一个错误的引导，让我这么多年来无论如果寻找你都无疾而终。每次月圆夜，我总是在幻想我们一家能团圆相聚，我从夺嫡血战中踏着无数尸体走过来，就是为了保全自己能等到你们。可是苏明扬！因为他，我才会孤单十多年，都是因为他。”
这个人人生观简直畸形发展，苏小匪照样冷笑，“你只会把错误归结到别人身上，你有没有想过我母亲当年为什么会拼尽全力也要带着我从北渊逃出来，你所谓的爱对她而言根本就是负担和枷锁。我爹保护我娘和我，这十多年来他冷气吞声，甚至故意作出大奸大恶的模样疏远我。他之所以过得这么苦，就都是因为你自私而残酷的手段造成的，整个事件里，他没有错，错的是你！”
“够了！你懂什么，容瑄，我才是你父亲，他不是！”
苏小匪哼哼两声，“我的父亲这辈子都只有苏明扬一个人，其他的，你妄想我会承认。”
“好。”北渊帝愿意让一步，“我可以不强迫你现在就承认我，但是你要和我回北渊。”
“你以为我会老实听话？”
“你会的。”气氛稍微缓和一点，北渊帝扬眉浅笑，“因为，你想带回你的娘亲还有她的牌位。”
苏小匪最不想看到的结果果然发生，“你把我娘运到北渊去了。”
北渊帝苦笑，语气中似乎还带了一丝自嘲，“这样，你才会心甘情愿地同我去北渊，不是吗？”
苏小匪涨红了脸，气成猪肝色，“你真卑鄙！”
北渊帝无所谓，“我一步一步踏上北渊的皇位，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人，我不会绑你，三日后，城郊北坡，你若是愿意跟我走，记得要来。”
北渊帝挂起一抹家常的笑，他今天笑的次数已经远远超过往年的记录，似是很有信心般的转身离开。
如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垂着头跟在他的身后。
苏小匪冲着他的背影发泄似的大喊，“我不愿意做北渊公主！”
沅帝停住脚步，如风默默移到旁侧，看自家主子转过身来。
“但是容瑄，即便你不愿意，你依旧是北渊唯一的公主，朕唯一的女儿！”
什么唯一的公主，唯一的女儿，她才不稀罕。苏小匪眯起眼睛，半响吐出话来，“我有要求！”
“你说。”
“不要把我母亲葬在皇陵。”
北渊帝想了许久，才说，“……好。”
苏小匪撂下狠话，“就算我真的跟你回去，你也妄想我会乖巧地充当一个女儿的身份，我不仅会设法将我母亲和她的牌位带回来，甚至还可能将你的北渊皇宫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北渊帝却邪魅一笑，一点不受影响。
“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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