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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文学 > 夹在双家主间的我不做人了 > 第56章 一起跑吧
 
阿音被无视了。

白发男孩走之前, 顺便赏了她一个白眼。

阿音遗憾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只好收起这不合时宜的念头。

她回头,去看五条家给自己安排的住屋。

屋子是传统的和式宅院, 地处虽偏僻, 疏于打理, 后院的空地上杂草丛生, 但在寸土寸金的现代观念深入内心的阿音看来, 她挑不出毛病。

只要换算成现代社会买下这么大片自带后花园的宅屋所需资金,阿音就眼前一黑, 再看向自己的宅屋时, 眼里充满了珍惜。

屋后的小院子砌了池塘,凛冬时节, 水面结了一层薄冰, 星星点点的萤火上下飞舞,夜晚愈发静谧。

阿音在等侍女整理屋内摆设时, 慢悠悠地绕着后院走了一圈。

她将小梅“当心染上风寒”的叮嘱抛在脑后,环顾后院一周,最大的感触就是空旷。

太空敞了, 除了那片小小的池塘外, 什么都没有。

阿音看向自己脚底松软的泥土, 这里的位置刚刚好,处于屋后的阳面, 如果种两棵樱花树,恰好夏日遮荫, 冬日迎暖, 春日赏樱, 该是怎样的惬意美景。

“小姐, ”宽大的纸门推拉开来,侍女小梅跪坐在榻榻米上,“您的寝房已经收拾好了,要先去洗漱吗?”

“嗯?”阿音回首,扬起浅浅的微笑,“那麻烦你了,小梅。”

阿音随着小梅走进屋内,她拿袖口拢鼻,避免散落的灰尘被吸入气管。

这屋子太久无人居住,五条家对阿音的态度也很是敷衍,从这屋子里的安静程度就能看出来。

小梅只来得及大致清扫阿音的房间,还有许多细节地方未能兼顾。

侍女不嫌苦累,反而撸起袖子,干劲满满,准备等次日清早来一番大扫除。

阿音的眼角余光瞟到小梅发亮的双眸,她嘴角耷拉了几度,觉得很不是滋味。

小梅不过是十来岁的少女,这么大的院子交由她一人打理,这沉重的压力几乎能压垮她。

阿音帮不了忙,就她这个柔弱身板,不给小梅帮倒忙就很不错了。

这本来是五条家的人负责的安排,哪怕只是多添两个仆人呢。

然而这家的人却像是忘记了这件事般,并没有把阿音可能遇到的麻烦放在心上。一上来就摆明了态度,意思是让她们自力更生。

阿音留意到了这回事,小梅又怎会没留意呢。

她对上了阿音的目光,却是下意识地弯起眉眼,露出一个元气满满的笑容。

没关系。她心想,即便只有她一个人,也要尽到职责,照顾好小姐的起居。

………

有些时候,小梅真是比她要懂事得多啊。

阿音在心底幽幽地想。

在遇到不公正的对待时,她早有预料般暗自忍受下来,所谓逆来顺受,像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女性一样,把柔顺温和刻入了骨子里。

而不是如阿音一般,准备去找家主大人“好好谈谈”。

这并不是“贪得无厌”或者“逾矩”,她就是想多要两个仆从打下手而已,难道这不是她本应拥有的权利吗?

想要的东西,自己得去争取。

自己不主动开口,没有人会特意留心于你,揣测你的所需所求。

真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这个时代的人——尤其是女子,却总是不懂。

阿音略感无奈。

想要找到当代五条家主并不难。

她不受宠,但主屋的侍卫认出了她的身份,明面上也不敢对小姐无礼相待。在问清了阿音的来意后,便有人进屋通报家主。

“你想要侍从?”讶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即这名面容肃穆的男子才想起来自己对女儿的疏忽,“也对,你应该是人手不够的。”

和阿音预想中的一口答应不同,对方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给你多添几个侍女仆从,不是不行。”

“倘若你能在之后的课程里拿出令我满意的成绩,我还能额外许诺你一个要求。”

阿音:?

啥,还要上课?上什么课?

阿音大意了。

刚回归家族不久,她并没有迎来自己想象中的清闲日子。

在询问她是否适应了家族环境之后,她那位父亲大人就马不停蹄地给她安排上了各种课程。

阿音作为术师的资质平庸,得知这一点的五条家主并没有多失望,也许是因为他没抱多大的期待,大手一挥就把她的课程表替换了一张。

原本学习咒术的课程悉数删除,剩下的……都是一位未来的“家族夫人”必备的技能,换句话说,阿音的培养方向就是增加联姻筹码。

阿音:……

刺绣,插花,绘画,诗书之类陶冶情操的就算了,算账也不难,她好歹大学学历,熟悉了本家的记账方式后很快就能上手。

让她感到胃疼的,是仪态教育。

踩着高底的木屐,她要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双手合于腹前,挺直腰杆,一站就是两个时辰。

直接让阿音梦回军训。

这还只是站姿。

坐姿训练,她需要保持跪坐姿态,学习几种不同的跪坐方式,膝盖微微趋前,脚后跟不能沾到臀部及后腿,而是拉开一点距离,据说这才是符合他们身份的跪坐姿势。

除此之外,还有走路的讲究,不能超出多少寸的步伐间距,双手要摆放在何处,小跑时又要注意保持恰当的频率……

阿音累麻了。

她错了。

大学军训都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她对这个时代所有的女性肃然起敬,不容易,她们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又是好几个时辰的训练结束,阿音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腿失去了知觉。

被侍女小梅搀扶着回屋时,阿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听说,她的那些兄弟姐妹,接受的是和她相同的教育。

而具备咒术师资质的孩子,课程更满更复杂,可以说从早到晚就没有歇息的时候。

她光是学一个仪态课程就累掉了半条命。

五条悟呢?

阿音蓦地转头,目光越过身旁的小梅,好似要穿入石头砌成的墙壁,去睹见那彼方的白发男孩。

五条悟的受重视程度远超她的想象。

阿音能和其他的兄弟姐妹一同上课,坐在一个“小教室”里听老师讲解知识,只有他独来独往,不参与他们的活动,也不与他们来往。

五条悟的所有课程,都有另外的专门老师负责教导。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阿音视野的尽头,那看似不远的书屋,实则遥不可及,在书屋的外围,甚至布置了严密的结界防守。

她知道,那个白发的男孩就在里面。

“小姐?”

“……没什么。”阿音敛眸,嘴唇翕动,并没有发出声音。

这件事不适合同小梅说,会把这个小姑娘吓到的。

她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众所周知——

没有逃课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阿音晚上泡了药液,又让小梅给自己按摩,放松肌肉,尽可能避免第二日的酸痛。

她只接受了近一个月的课程,就被大家族繁琐刻板的教育搞得身心疲累。

五条阁下现在还只是个孩子,即便再天才,他也是个人类啊。

阿音不信他不厌倦这些所谓的“贵族教育”。

按摩后的身体像泡在暖洋洋的热水中,软绵绵的提不起劲,侍女小梅贴心地吹灭了烛灯,阿音躺在被褥上,困意席卷而来。

阿音强撑着入眠的渴望,摸黑爬了起来,这具身体的夜视能力不错,阿音并没有点灯,以免惊动小梅。

她在案桌上摸索了一阵,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小裁刀,和几张纸片。

阿音粗略估量了一□□内的咒力。

制作两个人偶,只撑一天的时间,应当是够了。

阿音心下初定,立即拿炭笔在纸上画了两个人的轮廓,一高一低,然后沿着边缘裁开。

她揪下自己的一根发丝,吹落到其中一个纸片上。

“嘭”的一声轻响,纸片泛起了淡淡蓝光,随机飘起,薄纸变得立体化,渐渐有了人形……

阿音的面前站着另一个“自己”。

阿音双臂环抱,上下打量着人偶,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初次尝试就成功了,看来我的天赋不错?”

一个完美的替身人偶,逃课最佳选择。

耗费的咒力不多,术式也非常简单。

是当初禅院阁下教给她的,通用的咒术。

并非从祖辈传承下来的术式,而是禅院惠闲来无事,自己捣鼓出来的发明,因为对血脉不做要求,他就教给了阿音。

人偶其实没什么用。

一模一样的外表只是空壳,如同吹涨的人形气球,一戳就破,战斗力无限接近于零,只能听懂简单的指令,只适合给阿音当个玩具。

——禅院惠本来是这么想的。

嗯……远在禅院族地的某位阁下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教给阿音的术式,被小姑娘用在了逃课上。

阿音给人偶做了几个小实验,确认不会出纰漏后,便怀着舒畅的心情沉入梦乡之中。

次日,偷梁换柱十分顺利,她早早地给人偶下达了指令,包括小梅在内,无人发现异样。

阿音一个人悄悄从后门潜出,往袖子里揣了另一张纸片,抄近道往五条悟所在的书屋跑去。

不用担心五条悟不在,这孩子的日子很苦逼,起早贪黑修习课程,平日里就窝在书屋内,他见过凌晨四点的京都。

简直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这一个月来,阿音的身体经过调养,气色好了不少,体力也恢复了许多。

爬个不高的窗,绝对不是问题。

窗子往外翻开了一条缝,阿音往里窥去,冷不丁地迎上了五条悟的视线。

白发男孩的面色僵硬。

他正好面朝窗户,稍一抬眼就看到了扒拉着窗棂的某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而教导他的老师背对窗子,和五条悟只有一桌之隔。

“悟少爷。”那名严苛的老师敲了敲桌的一角,“认真。”

五条悟迅速收回视线,做好表情管理。

阿音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见五条悟的嘴唇张合,然后男子颔首应允,白发男孩立刻跑出门外,来到木质的走廊上。

“你在干什么?”

五条悟撑着柱子,不再掩盖愕然的眼神。

儿时的他还不及二十年后已经长大成人的那个“五条悟”,白发男孩状貌冰冷,实则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心思明明白白。

“悟!”阿音跳了下来,兴高采烈地朝他挥手。

男孩抿着唇,有一瞬间划过了某个念头:我和她很熟吗?

接下来,他算是见证到阿音是有多么自来熟了。

不顾他微的抗拒,阿音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雀跃地说出了震撼心灵的台词:“走,姐姐带你逃课!”

五条悟睁大了眼睛——

他看到自己的发丝被她揪下了一根,卷着纸片被抛入风中,不知名的咒力游荡,不过片刻,一个与他长相一致的男孩,取代了他原本的位置。

“你……”他一时哑然。

“厌烦很久了吧?”阿音一副“我都懂”的表情,“家里的课程实在太反人类了,逃课是人之常情,我们要顺其自然。”

“孩子就该享受童年,玩乐是天性啊!”

在孩童时期揠苗助长,扼杀天性的悲剧,阿音在上一世的新闻里都不知见到了多少。

她二话不说,抓起男孩的手,跑进了呼啸的风中。

她欢快的笑声被风吹得零碎,只余下几缕钻进了男孩的耳内。

“我早就做好攻略啦,这附近有一条超棒的街,据说有很多外国商人开了店铺,不知道有没有蛋糕巧克力——”

她的用词不明不白,他却奇异地理解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挣开她的手。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她一起跑。

冬末凌冽的风呼啦啦地刮过耳侧,他下意识地迈开双腿,顺从那股并不强大的拉力,任由比她年长的少女拽着手臂,随她一同奔入了茂密的树荫中,迎着朝阳的热烈,踏上厚重的白雪,抛开繁杂的礼节,撇开无用的顾虑。

【飞吧。】

让轻松自在的风吹胀自己的心,不再抑制笑意漫上眼角。

五条悟快步越过阿音,反握住她的手腕,由被动化为主动,二人一前一后,变成了他拽着阿音跑。

她是第一个敢这么做的人。

她是第一个,打破了他的龟壳,叩问他的本性的人。

她的勇气值得嘉赏,不是吗?

五条悟近乎克制不住地想要发笑。

他的天性中,被层层锁链捆缚的那份肆意,此时破开了一道漏风的口。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脏砰砰鼓动,激流涌进了血液,恣意的笑在瞳里扩散。

跑吧、跑吧——

把那个沉闷压抑的、刻板腐朽的世界远远甩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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