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人
2018.12.12
那一日，裴珺好说歹说好一阵，才把蓝芷哄笑了。
明明他没什么不是。
他那样宠着她，即使她胡搅蛮缠也不忍心弃她不顾，多好呀。
再也不会有人对她那样好了。
蓝芷又到了泽心寺外。
她站在马路对面的垂柳旁，左手紧抓着粗糙的树干，望着寺门。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裴珺就在这里，可她就是找不到他。
有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在泽心寺门停下。
当先的一辆马车车帘撩开了，车主人搭着嬷嬷的手下来了。
是位三十岁左右的贵妇人，她抬头望着泽心寺牌匾，感慨万千。
“九年了，别人家的翰林已经高升，我们家的翰林呢，劈柴三年，送水三年，闭关修行三年，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圆满得道了，还是没个尽头。”她叹气，“都是那个花妖害的。”
这声音，这身形，分明是裴珺的姐姐裴玥。
趁着裴玥还未进寺门，蓝芷紧着追了过去。
一见蓝芷，裴玥杏目微瞠，张嘴正要大喊捉妖，一转念，她冷静下来，半眯着眼睛:“九年了，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
蓝芷记得，九年前从裴玥借夔王母妃吴昭仪之故进宫见蓝芷第一面起，裴玥就没给过蓝芷好脸色。
裴玥觉得是蓝芷老缠着裴珺，裴珺才会拒绝驸马之位，作出影响前程的一个又一个决定，是以裴玥要求蓝芷永永远远离开裴珺。
就在蓝芷被逼得要当着裴玥的面挥动灵力离开大明宫时，裴珺阻止了蓝芷，并对姐姐裴珺说:“逃避面对修行的阻碍，不过是消极修行。而置身喧嚣处仍能保持内心宁静，身处红尘四合依然心无杂念，才是真正的修行。”
弟弟裴珺太过倔强，裴玥只得无奈地离开大明宫。
蓝芷不懂，为什么裴家的人都不喜欢她，一个个都让她消失。
可蓝芷只想要一个裴珺。
“裴姐姐，释空禅师就是裴珺，是不是？”按裴玥方才所叹，裴珺当是泽心寺中已经得道的高僧，蓝芷有些激动。
裴玥先是讶异，眼眸转了转，而后讥笑:“蓝姑娘，你看释空禅师哪里像裴珺了？”
眼中掠过一丝失望，蓝芷颤着唇:“那裴珺他到底在哪儿？”
“他死了，九年前，因你闯下的祸，他死了。”裴玥一遍又一遍地强调。
闯祸？明明她在大明宫被人迷晕，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囚禁在长安城外悬崖峭壁的一个冰洞里面数月，还是一只雪山狐妖破解结界，才将她救了出来。那时她灵力耗散将尽，在狐山修养了半年才出去见人。她怎么就闯了祸呢？
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裴珺，她总是不自主地流眼泪，可当得知裴珺已经亡故，蓝芷半滴眼泪也流不出来，只有胸膛中那块柔软，如同被百虫蚀咬。
花了整整一个月收拾自己的心情，重见天日时，米色暖阳照在脸上，真舒服。
蓝芷化作人形的动力是裴珺，如今裴珺不在了，蓝芷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真的要混吃等死么，那也太悲哀了。
漫无目的地信步闲游在镇江大街上，也是巧了，在一家小户人家门口，蓝芷发现了释空禅师的身影。
他右手端着的那口大钵，似是用来化缘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主人开门出来了，一见释空禅师，便露出敬重的笑容，从怀里掏出几个子儿来，轻放进钵内，最后朝释空禅师施了禅礼。
释空禅师回礼，又去下一户人家化缘。
不过走了半条小巷子，便收获满满，看来释空禅师在这镇江一带，声望颇高。
饶是蓝芷曾经使诈坏过他的名声，也未影响到他在大多数百姓心目中的光辉形象。
释空禅师折返回来，他的眼眸深邃似井，望不见底，在阳光下折射出明亮的光芒来。
蓝芷有点不敢看他，怕被他看透，遭到冷言冷语的嘲讽。于是低着眼眸，将手腕上的链子，还有耳上的坠子，一并取下，放入释空禅师的钵内。
只留最喜爱的一支蓝莲花步摇在发髻上。
那些都是裴珺入翰林院前带她逛街买给她的。
感觉到有一股灼灼的目光投在她脸上，蓝芷缓缓抬眸，对上的却是释空禅师别具深意的眼神，他敛眉看着她，目光犀利，好似在质疑，又好似在讥讽。
真是怪了，这和尚是不是对她有偏见。对着别人和颜悦色的，对着她，总没个好脸色。
上辈子欠和尚钱了，还是欠命了？
蓝芷扬起了眉，有些不愉快:“和尚，这些首饰是裴珺所有。裴珺生前也算与佛有缘，我代他把他的遗物捐给寺院。”
释空禅师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一瞬又化作了然，而后略一施禅礼，语声微含怜悯与悲哀:“本座代寺院谢过裴施主。”
等着他别的话，他却已举步往前走，蓝芷伸手抓住他手腕，扬声质问:“哎，和尚，是我捐的东西，你怎么不谢谢我呀？”
释空禅师脚步一顿，目光下落到他手腕上，然后抬眼以幽深的目光瞥着蓝芷。
也不知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蓝芷扬起了下巴，模样挑衅。
释空禅师凌厉的语声响起:“蓝施主，请放手。”
蓝芷心虚得紧，却依然不肯示弱，没理的是他。
“睡莲精，你好不知羞。”释空禅师清冽的声音里稍带不耐烦与讽刺。
蓝芷耳后一热，终于松了手，败下阵来。
作者有话要说：蓝芷:和尚，我欠你钱了还是命了，你干嘛老是对我那么凶狠？
释空禅师:你欠我的是情债。
蓝芷:和尚，我捐东西你干嘛不谢我？
释空禅师:这不是物归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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