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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文学 > 陈鸢陆惊蛰 > 第四百二十八章 番外之陆长风篇
 
我本名叫陆长风,听我母亲说,这是父亲为我取的名,暗合长风当破,威震四海之言。

不过我母亲并不喜欢这名字,其实,她连我也不喜欢,因为我从未曾听她叫过我的名字。虽然她死时我才四岁,但我记事极早,仍然记得她死时看我的那种复杂的眼神。

后来,我被送到了宫外,为了掩人耳目,随了收养我的季大人姓。父亲赐我名为云生,他纪念母亲,却并不关心我,除了生辰,平日我几乎见不上他的面。

季府的人敬我、尊我却无一人爱我,我曾怨恨父亲为何对我如此漠不关心?因为我随季大人宫宴时曾见过五弟在他怀中撒娇,受了他的赞赏,我才明白,原来父亲不是生性冷漠,只是对我如此而已。

年少轻狂,我便拼了命的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事事都想争做最好。可当我抵达那个能接近他的位置之时,肖家却忽然倒了……

肖家是随着父亲开国的功臣,竟然一夕之间被满门抄斩。那个受宠的五弟,跪在父亲的殿门前,不复往日荣光。那一刻,我忽地畏惧了,在帝王眼中,原来所有人都可以利用的,那我之于父亲呢?

在朝几年,看尽了人情冷暖,我做了个恭顺的臣子。我请辞那日,父亲才终于与我说,亏欠你的,朕一定一会还。他亏欠我什么呢?我却不明白。

其实清水村并不是我所选择的落脚地,是父亲为我选的,我本不明白为何要去那偏远的地方。后来见到了被贬的五弟,我才明白,我们这些儿子,从没有一个人能逃出过父亲的手掌心。

在清水村,我遇见了一个聪慧异常的女子,她比我在京城里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要聪明动人,我渐渐生了一种莫名的心思。可这时候,父亲的人却来了,他们说她是前朝余孽的子嗣,手中兴许握着许多秘密。

而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当年母亲之所以生下我,是为了求父亲不要派人再去追杀从肖家灭门中逃脱的姨母而献出了自己的清白身子,难怪她如此不喜我,想必,那献身定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我本该有些怨恨那个女子的,可她那双清澈眼瞳,仿佛会说话一般,软软地抚过我心里伤口。想必姨母也是个极聪慧美丽的女子,否则母亲也不会如我一般,为了保护她们而违逆了父亲的意思。

我知道,父亲之所以将我安排在清水村,一是为了监视五弟的一举一动,二是为了从陈鸢的身上取到虎符。不过五弟做人谨慎,即使偶尔露出了端倪,我也无心去向父亲禀报。

我是我,不是他监视别人的爪牙。

说来可笑,那个从小不曾对我温言一句的人躺在病榻上时却对我说,要将这江山交给我,我凝视着他的眼眸,明白过来,他并不爱我,他只是愧对母亲。

可我的野心告诉我,我想要……这江山,这权利,会帮我从一个从小不能见人的皇子变成一个受万人敬仰的帝王!

五弟的成长超出了父亲的控制,他偷走了虎符,将他逼的无路可退。

不过父亲为我铺路多年,怎么会在朝中毫无势力?怎么会让我独自一人面对那一群在朝中根深蒂固如狼似虎的兄弟们?可当权力交在我手里,我却退缩了。

我见过了那个我心心念念的女子,她听我讲完故事,却丝毫没有露出一点的惊愕或怜悯的神情,她说,以前是命运对你不公,以后,你可以为自己活着了。

一刹那,我失去了争夺皇位的野心,我想,真的为自己而活,不是皇帝的儿子,只是我。

父亲死前将能扳倒所有势力的权利和力量是交给了我,我却没有用,面对那么多父亲心腹臣下质疑的眼光,我无奈笑了。我本就一无所有,又何必与人争抢?五弟会是个好帝王。

那些昔日手足一个个被杀,成王败寇,我亦需落得一死。

但当我看到陈鸢走前给陆惊蛰留下请求留我一命的信时,我才明白,父亲是早就明白了的,我的野心不够,所以他求了陈鸢,让她求陆惊蛰留我一命。他算的如此明了,我们从未活出过他的掌握。

本以为一辈子就要被囚禁宫中了却余生,谁知道一日,那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的五弟却撞开了我的门。

我看见他浑身是血,跌跌撞撞,眼睛却是漆黑漆黑的,他说:“你要不要做皇帝!”

他为了想起那个女子,用尽了办法,哪怕是自残这种法子,他用在自己身上,眼睛也没眨过一下。我想,他该是多爱她?竟连辛苦得来的皇位都不要了吗?

“你想起她了?”我问。

他用袖子抹着脸上的血:“想起的不多,不过,我以后定会完完全全想起,我不想后悔。”

他害怕自己今日登基做了帝王,明日想起她时后悔,为了一个女子,会后悔做了帝王吗?

会的,我看见他的眼睛里全是笑,全是解脱。

“值得吗?”我又问。

他将玉玺弃之如敝屣一般扔到了我面前,还有一份父王早就拟好的传位于我的诏书,上面还沾着他的血,他说:“值得,我陆惊蛰连皇帝都差一点当了,这辈子还缺什么?我只缺她!我不愿得了天下,失了她!”

说完,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弯着腰,身影伛偻,像个老者,却走的无比潇洒,心无牵挂。

此时我便明了,我比不得他,也不够爱那个人,我没有像他一样,舍弃天下人不舍她的魄力。所以注定了,我是个寡人,而他是个弱者。

可惜,我不能嘲笑他,五十步笑一百步,寡人一生清寡,弱者却能与所爱之人行走天涯,你说,到底谁更可怜呢?

后来,我还见过他们,在年宴上,她扶着隆起的肚子,对我盈盈一拜,一如当年美丽,唇角一勾,声音泠泠动听:“吾皇万岁。”

五弟那样一个清冷的人,却小心的和捧着宝似的,嘟囔着说:“拜他做什么?孩子要紧。”

我的心头一颤,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却连扶她一下的权利都没有,只能说一句:“免礼,平身。”

高处不胜清寒,日后不再相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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