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晚上以后，兰馨也没有再在晚上跑来找过沈郁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赵婉仪派过去的那几个小厮起了作用。
终究结果是好的，那天晚上可能也不过是一个举目无亲的姑娘，在来到一个陌生环境中的正常举动罢了。
但是没过几天，她在去看望李嬷嬷的时候，就总是看见兰馨在李嬷嬷房里陪着说话。
李嬷嬷一改一开始对兰馨的排斥，从言语上举止上就看得出来，对她很是欢喜。
好几次都向来看望她的赵婉仪夸奖，说兰馨是个好姑娘，嬷嬷看得出来，王妃千万不要因为一些小事对她有芥蒂。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赵婉仪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称是。
这天赵婉仪午睡起来，想到前几日李嬷嬷说要一味仁王仙草做药引，又正好空间里灵泉旁生了一株，于是便取了出来，准备给李嬷嬷送去。
才刚到她住处门口，便听到里面兰馨的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自从她进府以后，赵婉仪敏锐得不可思议，看了一眼门边的小厮，止住了他们想要进去通报的步伐。
走进去果然看到沈郁堂也在，李嬷嬷正在讲着沈郁堂小时候的事情。
落绢见状，轻轻咳一声，道：“王妃来了。”
三人回过头，看见了站在门边的赵婉仪。
兰馨垂下头颅，站起来行礼道：“见过王妃。”
赵婉仪示意落绢将药材给李嬷嬷，一面走了进去。
沈郁堂看见她便笑起来，伸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一面道：“本王下朝回去茗月轩的时候，见你还在睡着，便自来了，才没来多久呢，早知道便等王妃一起来了。”
赵婉仪笑道：“妾身也是前几日听李嬷嬷说，想要仁王仙草做药引，正好库房里有一支，便带过来给嬷嬷了。”
他们二人私底下相称的时候，从来都是不太拘礼的，因此也约定了在人前将礼数做全，才不会落人口舌。
李嬷嬷忙笑道：“真是多谢王妃惦记着老奴了，老奴这一把老骨头，还要来用着这么贵重的药材，真是生受不起。”
赵婉仪笑道：“嬷嬷快别说这样的话，您在王爷心里有多重要，在我心里就也一样重要。咱们做小辈的，孝敬孝敬您，是应当的。”
这话李嬷嬷最受用，当即便笑得合不拢嘴，对兰馨道：“兰馨啊，你瞧王妃，说是惦记我这把老骨头，实际上那是把王爷藏心里放着咯。”
李嬷嬷虽然是得沈郁堂爱重，但终究是下人，说话间还是要讨沈郁堂欢喜。
这话显然正是沈郁堂爱听的。
他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妻子，眼角满是笑意。
兰馨什么时候见过沈郁堂这么温柔的眼神？
原本以为他一向是那样凌然不可侵犯的，就连关心人的时候都有一丝淡淡地疏离。
但今日才发现，他也是能够对人温柔的，而且温柔到，她一个外人都能感到毙溺的窒息。
赵婉仪敏锐地注意到兰馨交握在小腹前的手开始无意识地搅帕子。
李嬷嬷没有听到兰馨的回应，一转头看，却见她正在出神，便奇怪地唤了一声：“兰馨？”
兰馨一怔，抬眼看见李嬷嬷满面疑惑，这才一激灵，道：“啊，奴家怎么发起呆来了！真是不应该，奴家在这里给王爷王妃赔罪了。”
赵婉仪料想，她既然能够使李嬷嬷消除对她的成见，那必定是表白过心意，说自己对睿王并没有情意之类。
不然以李嬷嬷一个在深宫里生活了这么多年的老嬷嬷的行事，是万万不会让她靠近沈郁堂分毫的。
李嬷嬷道：“你这孩子，可是累了？累了就回去罢，不必在这里陪着我说话了。”
兰馨忙摇摇头，轻声道：“奴家不是累了，奴家只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有些怅然罢了。”
沈郁堂道：“本王已经派人去询问了，想必不日便会有结果。”
兰馨站起来，盈盈一拜，道：“奴家多谢王爷。”
又抬起一双剪水秋瞳，泓着一双水波洌滟的眸子，向赵婉仪笑道：“王妃真是好福气，有王爷这般好的夫君。”
这话听起来不错，可是由兰馨说出来，总是感觉有一些别的意味在里面。
赵婉仪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心念一转，道：“兰馨姑娘看着是快要出嫁的年纪了，我便也叫落绢帮姑娘注意着，给姑娘找一户好人家。由睿亲王府做媒，定是不会亏待了你的。”
话音刚落，就见兰馨脸上浮现出了哀哀的神色，她扑通一声跪下来，膝行上前，抱着赵婉仪的腿哭道：“王妃是不是嫌弃奴家在王府吃白饭，所以要赶奴家走了！奴家求求王妃开恩，奴家什么脏活重活都能做，让奴家在睿王府待着罢！”
谁也没有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落绢见状，忙上前用了死力去拖她：“兰馨姑娘何必这么激动？王妃不过是好心说一说，您不愿意便也罢了，这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妃欺负您了。”
兰馨被她拉起来，抹着眼泪抽抽嗒嗒道：“奴、奴家谁也不认识，嫁过去肯定会遭人耻笑，不如一辈子待在王府，陪着嬷嬷，给嬷嬷养老送终，待嬷嬷百年以后去庙里当姑子。”
李嬷嬷一听这话，大为感动，走上前拉着她的手道：“你这孩子，还真是个直肠子，王妃也是好意，你赶紧跟王妃道个歉，要王妃莫怪你方才的唐突。”
兰馨带着眼泪向赵婉仪抿着唇笑了笑，小声道：“奴家方才失礼了，还请王妃不要怪罪。”
赵婉仪笑道：“不碍事，本王妃也不过随口一提，姑娘若是不愿意，也不能勉强，等王爷派去江南的人回来再说罢，若是找到了兰馨姑娘的家人，在此之前自作主张为姑娘找了门亲事，着实也不太合适。”
到此便有些无话可说，于是沈郁堂便和赵婉仪一起出来。
回去的路上，沈郁堂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兰馨？”
赵婉仪看了他一眼，道：“谁说我不喜欢她了？”
沈郁堂皱眉，认真道：“明明就是，本王见你一看见她神色都变了，像是不开心的样子。”
赵婉仪瞪着眼，踮起脚尖就要去揪他的耳朵：“沈郁堂！你知不知道她看你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你是我的夫君，除了我，谁也不能那样看你！”
沈郁堂笑着一躲，却见赵婉仪一脚踩空，就要摔下来。
忙又回身揽住了她的腰。
两人双双滚到在地上。
赵婉仪推着他的胸膛，想要站起来，却发现他将手臂收的死紧，把她紧紧按在怀中。
她恼起来，皱着鼻子道：“沈郁堂！快放我起来，等下有人来就要看到了！”
“娘子。”他突然出声唤她，眸子里是满满的郑重，嘴角勾起一个动人的弧度，“你这样吃醋，我很喜欢。”
赵婉仪脸红到了脖子根，使劲锤他：“沈郁堂你个疯子！谁吃醋了！快放我起来！”
沈郁堂也没有再禁锢着她，而是一用力带着她稳稳站起。
赵婉仪忙一把推开他，快步走在前面。
沈郁堂在后头，看着她的背影，笑道：“娘子可是害羞了？”
赵婉仪回过头来，朝他白了一眼，嘴角确实不可抑制地向上翘起：“沈郁堂，真该让那些说你冷面阎王的人看看，人人畏惧的睿王殿下在人后是什么样子！”
这般模样大大愉悦了他。
沈郁堂快步走上前，一把揽住她的腰就往怀里带：“本王可是明白人，别人要对本王畏惧，那是本王驭人的手段；若是本王的娘子都要畏惧本王，那人生便没有趣味了。”
这话令赵婉仪这几天的紧张情绪大大释然，她带着浅笑，仰头向沈郁堂道：“我知道兰馨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你又是极重恩情的一个人。你放心，我会善待她的。”
沈郁堂一时入了迷，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人，每一次当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的时候，都好像在看着一束光。
晋国公府。
许久未曾回家的赵宗彦终于回府了，身后还带着一个闭月羞花的姑娘。
下人们都看着他一路进了杨氏的房间。
杨氏几乎没有被他气死，指着他身后那个垂着眼睛、身姿窈窕的姑娘，怒道：“这就是你迟迟没有答应为娘娶江家小姐的原因？你是不是魔怔了？这狐狸精有什么好？你竟然还带回家？”
赵宗彦从来没有和他母亲讲过一句重话，听了这话却是厉声打断：“娘！江家的亲事是你和妹妹那次赴宴搅黄的，儿子没有在意因此也装作不知道。小寒虽然是风尘女子，但是她一直是清清白白的，儿子很喜欢她，还希望在儿子成婚之前能够将小寒在母亲这里托付一段时间。”
杨氏想也没想就道：“不可能！我绝不会让一个娼妇来脏了赵家的门楣！“
赵宗彦回头看看小寒，却见小寒也正看着她，那双寒星一般的眼睛里满是哀伤，不禁想起来小寒在走出宜春院之前和他说过的话，于是沉声道：“母亲顺了儿子的意，儿子才会顺母亲的意，希望母亲自己掂量掂量，到底是把小寒收下比较划算，还是儿子为了这件事情抗旨比较划算！“
杨氏目眦尽裂：“你！你这个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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