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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文学 > 白筱洛渠楚 > 第十二章 魔影
 
  这几日都细雨连绵,举目望去,太杳湖烟雾朦胧,将长微台掩蔽于湖心之中,颇有“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的意味。

  就在这一片淡烟飞雨中,一只仙鹤不合时宜地出现,浑然不惧羽翼沾湿,振翅飞进了魔宗。

  魔宗首座朝见雨刚刚出门,那仙鹤立在门外,仿佛认得她似的,忽然鸣叫了一声,抖了抖湿漉漉的羽毛,低头用尖喙打开脚上的信筒,拿出一封信来。

  “逸仙?”朝见雨见到这只仙鹤,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多年以后还能在长微台见到这只仙禽。

  这只名为“逸仙”的仙鹤,是逍遥宫曾经的宫主,抱朴子姬无重所养的,朝见雨不知道它已经活了多少年,别说她,就是连姬无重的弟子葬明皇,在这只仙鹤面前都是晚辈,若不是因为它还未开灵识不得人言,也许姬无重的大弟子都会换成它。

  逸仙轻轻地,将口中的信交到了朝见雨的手上。又忽然扑腾了一下翅膀,它很高兴见到朝见雨,只是甩了朝见雨一身的雨水。

  既然是逸仙来送的信,想必是十分重要,她连忙打开,来信者又是让她吃了一惊,思考再三,拿着信去找葬明皇。

  “宗主,逍遥宫来了一封信。”

  “我不想管什么江湖琐事,你便答复了吧。”座位上,葬明皇低头看着书,有几分不耐烦,挥了挥手。

  “宗主,是逸仙亲自送来的。”

  “哦?”葬明皇闻言终于抬了抬头,道:“拿来罢。”

  朝见雨将信呈递给他,这封信的内容很短,只有区区十八字,却让葬明皇微微一怔:

  三师兄亲启。我师仙去,甚挂念。弟,云宫天拜上。

  葬明皇放下了信,久久不语。

  他自创立魔宗起就不再与逍遥宫有关,在外界看来,他葬明皇早就与逍遥宫决裂。

  可从这信来看,云宫天却似乎不这样认为。

  葬明皇听说,一百多年前,这位他记忆里还是幼童的小师弟执掌了门派,多年过去颇有名气。可也只是听说,他们未曾有过什么联系。

  但如今,云清师叔仙去,云宫天却生怕他不来似的,叫逸仙前来送信。

  可对葬明皇,那里有太多他想记住,想忘记的事情。

  朝见雨见葬明皇眉头紧皱,似乎下不定决心,这两百年来,自己倒也猜得到他的心思了,她知道对葬明皇而言,重上逍遥宫,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决定,于是趁他不注意,朝见雨揉了揉眼睛,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

  “宗主……见雨想回去看看……”朝见雨小声说着,她心里笃定葬明皇是一定会去的,他们不是因为逍遥宫有错才离开,逍遥宫对他们来说,终究是从小长大的地方。

  果然,葬明皇沉默了片刻,缓缓地站起了身:“你备好祭物,与我往逍遥宫,吊唁云清师叔。”

  “多谢宗主。”

  朝见雨领命,心中正窃喜,葬明皇忽然又淡淡地说道:“下次别在我面前耍那种把戏。”

  朝见雨虽然被识破了装哭,但她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言语,领了命就急匆匆去准备祭物了。

  须臾朝见雨就备好了东西,还将在逍遥宫穿的衣服找出来,葬明皇看着那衣物出了神,半晌后自嘲似的说道:“逍遥宫的衣服,倒省得披麻戴孝,我这衣服,也算为三人戴过孝了。”

  “我师父听见的话,会说教你的。”朝见雨替他牵过马来:“你的衣服可都是她亲手缝的。”

  “说的也是,师姐会生气的。”葬明皇点点头,只有在提起朝见雨的师父——天雀妃的时候,葬明皇还有一点两百多年前的影子,葬明皇最后叹了一口气:“走罢。”

  二人各自上马,迎风和雨,踏过湖心桥离了长微台,向逍遥宫而去。

  三日后,两百年未曾踏足弥罗山的葬明皇仰望着山门。

  这地方依旧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只是,今日似乎又有些不同,山门没有人看守,青石板一路延伸向正门,也不见任何人影,逍遥宫门洞大开,十分的安静。

  “宗主,好像发生了什么。”

  葬明皇没有说话,他似乎并不关心眼前的怪事,只是信步向须臾殿方向走,仿佛只要祭拜了云清师祖,其他一切就与他无关。

  至少在朝见雨见到葬明皇出手前,她都是那么认为的。

  远远地,须臾殿前那几道纠缠的影子打得激烈,有一道十分诡异的魔影,一边迎战一边大放厥词。

  “逍遥宫没了凤无鸾和藏明皇,简直不堪一击!”

  瞬间,葬明皇的衣衫无风自摆,浩瀚的法力让在场的众人皆感觉到了一股重压。朝见雨知道那魔影活不过下一个呼吸了,因为它提到了一个对葬明皇来说极为禁忌的名字——凤无鸾。

  抱朴子姬无重的大弟子凤无鸾,当年以自身精元为代价,为天下人镇压了天雀灵。此事以后,葬明皇离开逍遥宫,叛离正道,开创了魔宗,而葬明皇的徒弟暮成风,和他二师姐天雀妃的徒弟朝见雨,是唯二追随他加入魔宗的弟子。

  因此朝见雨比谁都清楚,葬明皇是如何尊敬他的大师兄,对整个先逼死四师弟龙修,后又毫不感激凤无鸾牺牲的正道是如何的失望。

  “碍眼。”只两招将那魔影捏碎,葬明皇低声说道,然后信步走进了须臾殿。

  须臾殿外,各路豪杰都知道了诛道宗竟然出现,纷纷赶来,却不想到此以后并没有看到魔影,而是旁若无人的在祭拜云清师太的葬明皇,皆是一怔。

  对于葬明皇的出现,众人反应不一,但没人敢对葬明皇有公开的微词,当今的修道者第一人不是白说而已,许多人猜测,或许是正道中最德高望重,法力最为高深的道一大师出手,也不可能与葬明皇打过百招,没有人想要白白送死。

  一片静寂中,朝见雨设好祭物,葬明皇亲自祭酒,对着云清师太的仙体祭拜完毕,便要下山离去,从始至终都不曾与任何人,甚至不曾与逍遥宫的弟子说话。

  但葬明皇刚到宫门,早有人出现在那里。

  那人身穿着一身宽大的白色道袍,袖口和衣领都绣着淡蓝色忍冬纹,头戴白玉镶银小冠,额前还佩戴镶有三颗蓝玉的白护额。

  葬明皇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位手持云扫拂尘,鹤发童颜的青年,心中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两百年,你也长大了。”

  “贫道已不能用长大形容。”云宫天平静地答道,又转头吩咐紫郡曦:“贫道与三师兄有话说,带你朝师姐去休息。”

  “你倒不问我同不同意。”葬明皇看着面无表情的云宫天,有几分玩味地笑了笑,对朝见雨点头,“去吧,你小师叔亲自留我们,怎好拒绝。”

  “师兄,烦请移步随贫道来。”朝见雨随紫郡羲离去后,云宫天才为葬明皇引路。他与当年的小师弟早已判若两人,葬明皇不太猜得到他想做什么,于是便从善如流地跟着云宫天回来。

  云宫天引他来到了宫主的闭关静室,他神情严肃的像一座冰雕,葬明皇回忆起当年那个总会哭花脸的孩童,忽然心生了几分感慨:

  “逍遥宫有你,师叔可放心了。”

  “贫道不曾当你脱离了逍遥宫。”云宫天抬手,亲自为葬明皇斟茶,“师兄的事,贫道全能理解。”

  “看你表情稀缺,一口一个贫道,我以为小师弟已经变成一个老古板,还心中可惜。”葬明皇笑笑,“你成长了,这很好。”

  “师兄拿我取笑。”云宫天平日里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和窘迫,浑如一个孩童,“我也想不到,两百年过去,师兄还喜欢捉弄别人。”

  “我可不曾捉弄人。”葬明皇喝了一口茶,拿手在一旁比了个孩子的身高道:“小师弟当年九岁,谁见了都要逗一逗,不是这道理?”

  “如今我不是九岁。”云宫天与葬明皇相对而坐,看着与记忆里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两百年的岁月只是弹指一瞬的葬明皇,微微垂眼道:“师父仙去之前,惦记着想见你和我苏师姐。”

  “苏河?”

  “苏师姐去世时,她老人家近十年闭关。”云宫天眼中流露出一丝哀情:“她当我们如骨肉,龙修师兄的死已经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回,我怎么忍心再告诉她苏师姐走了。”

  “苏河的事……”葬明皇渐渐皱眉,“我当年略有耳闻,甚是蹊跷。”

  “与风息氏有关。”云宫天眼神一凛,“师兄可知,二十四年前风息氏葬身火海?”

  “此事你从何得知?”葬明皇闻言有几分怀疑,他确实不知道,百年来没有现世的风息氏原来已经灭门了!

  然而云宫天却并未回答葬明皇,继续说道:“风息氏的隐居地变成火海,却非一般走水,乃赤火鸟过境,满谷焦躯。”

  “但这与苏河有什么关系?”

  “苏师姐是最后一位风息氏,风息氏的灵血,在风息氏全灭之时,该传于幸存的她。”

  “苏河是风息氏?”葬明皇更加惊讶,他们当年同为内门弟子,虽拜师父不同,但六人常有往来,关系都还不错,但葬明皇竟不知苏河还有这段来历。

  “正是。”云宫天道:“十五年前苏师姐无故病逝,以苏师姐的修为,甚是荒诞。”

  “此就是你要与我谈的事?”

  云宫天缓缓点头:“师兄,你如今不在江湖常走,比身在明处的我,手段多出许多,我想请你帮忙,调查苏师姐因何亡故。”

  “你倒会使唤人。”葬明皇缓缓地起身,“小师弟,虽然我曾言江湖之事,绝不再管。”

  “师兄?”

  “但苏河是我师妹,此事我会留意。”葬明皇笑了笑,已经打算离开:“我不再叨扰,小师弟,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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