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个时候，明永健助理，已经不想再和余学振总监，虚与委蛇下去了。
于他而言，确定“那个人”是不是活着、是不是在公司里，才是最重要的；而这个目标，他已经达成了——至于“那个人”现在用的是什么名字，具体在什么岗位；他面前的这位余总监再蠢再傻，也不可能在办公室这种场合里，轻易就说出来的。
是的，别说五千人，就算是五百人，甚至五个人，明永健助理都不打算开这个口子；他算准了，余学振总监必然会得陇望蜀，在数字上讨价还价——若是当时他一口应承下来，被动的就是明永健这一边了。
连一只猴子都懂得“人而无信，不知其可”的道理；爱惜羽毛的明永健助理，当然不能做“失信”之人，说不得，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认了这堆烂账；不过，在明助理的计算中，余学振总监会讨价还价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以上；而事实，也证明了他的这种判断。
当然，这个恶人，我们的明助理，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只是略略一个眼神的示意，孙春芬副科长就瞬间秒懂；她当仁不让的，跳出来背这口黑锅。
对她来说，看到余学振总监现在还一副“等着你们让我满意”的样子，那真是不尽的新仇旧恨滚滚而来——无论再怎么撇清，她连降五级，从秘书长直接掉到副科长的内部处罚书，可就是这位余总监亲自签下的名字！
虽然只是新人，但和于慧君打了这么久的交道，阿萨饮品内部的那些破事，孙春芬副科长也听说了不少；对上别人，你就是好好先生，就有求必应，就绝不得罪人……
对上我，你就这么干脆利落，连事前沟通一下的官样文章，都懒得作一下？
你这就是瞧不起我！
你这就是瞧不起我身后的老大！
她当即换了极为不屑的语调——跟着明永健助理学习久了，这样的切换，简直可以信手拈来——再又放大了音量，对余学振总监说道：“这个事情，看来余总监是做不了主的；嗯，我觉得也是这样；要不，还是等到董事局会议开完后，我们再来讨论吧！”
孙春芬副科长说的，其实也是正理——这么大的事情，要是都不开个会讨论一下的话，那董事局基本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然而，余学振总监最怕的，也正是在自己搞定这个事情之前，董事局会议就已经召开了——那样的话，恐怕大家要讨论的第一个议题，就是怎么处置他这个人力资源部总监。
他当即就想要服软；然而，问题的关键在于，明永健助理提出来的“五千”这个数字，实在是卡得太微妙了；光余总监在这短短时间内，清理出来“绝不能得罪”的名单，就有不下七千；换言之，只是五千人的话，余总监连做到最基本的自保，都极为困难！
所以，他还想再做最后的一次努力：“再多加三千，明助理，求你了，再多三千！”
这同样是明永健助理计划之中的应答！
他冷冷看了一眼余学振总监，再又从孙春芬副科长手中接过茶杯，在唇边轻轻一触后，马上又放了回去——这就是华夏文化中，最为人们熟悉的“端茶送客”！
余学振总监大惊失色！
五秒钟前，他还很有一些底气，觉得自己至少可以拿到五千的保底；是的，他认为这个五千的数字，是大家已经谈妥了的，只会往上加，不会往下掉——然而，五秒钟后，明、孙二人的表现，就彻底的颠覆了他的三观；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能一言不合，就连桌子都掀了？
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趟来，是单纯的求人；甚至连利益交换都没有——明永健助理大可以把他的要求，放在董事局会议上提出来，就不信有谁敢不答应！
可是，这不对啊！
我来之前，本来也是打定主意，放低姿态好好求人的；甚至对上明助理的恶言恶语，我都忍下来了；怎么突然我就跳起来，敢于讨价还价了呢？
被孙春芬副科长送出办公室的余学振总监，难得好好的复盘反思了一下。
最后，他终于得出结论：明助理提出了“那个人”，而自己就觉得，这是一个筹码，想要拿来交换更多的名额！
自己是被明助理的话术，带到沟里去的！
这个时候，余总监才想起来，自己面前这位明永健助理，是公孙龙传承的获得者。
而公孙龙这个人，其他什么本事都没有，一生的功力，都凝聚在那张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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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礼部本堂。
“什么？我们礼部要裁撤三十万人？”
虽然李丽娟部长，也在四家联署的命令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但在礼部本司的郎中汇报上来之前，她还真不知道，礼部的临编、无编人员，会有这么多！
不过，春官大人也就是一时的震惊；细细想来，对庞大的礼部而言，这个数字其实也并不算多。
这就要从礼部的职责说起了。
礼部，主掌礼乐、学校、宗教、民族及外交——
以上这些，都是比较务虚的东西；是以，在古华夏国的历朝历代，礼部都属于“清贵有余、油水不足”的机构；且不说吏部掌管天下的官帽子、户部掌管天下钱粮米谷，从手缝里漏漏，这两部的官吏就能挣得盆满钵翻；就算是下三部——
刑部可以吃了原告吃被告，以至于“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一说，被所有人广泛认同；兵部可以吃空饷喝兵血，明朝的“京操”、“漂没”等制度，更是把贪腐两个字，直接了当地刻在了脑门上；工部就更不用说了，慈禧太后建个园子，各级经手人，只是按规矩拿走的，都在九成以上！
别说都是太监拿的；在拿钱这一块，太监们算是最守规矩的——什么级别、什么样的事情、收多少钱，几乎都是明码标价的；而且他们早就把自己要拿的钱放进预算里了——就说一点，太监懂怎么盖园子么？最后的一切，还不都是工部说了算？
只不过，太监没有发声的渠道；而工部里，都是一路考上来的进士大人，至不济也是个举子……话语权，从来都在他们这边！
多的就不说了，总之，这五部都各有来钱的渠道；然而，礼部这边呢？
上下五千年，他们的稳定营收，只有一项——教坊司！
所以，从至圣先师孔子大人的“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开始，所有文人对于管仲，都是大力称赞的——任凭你在浩瀚如海的典籍里去查，只要查出一句管仲的坏话，就算你赢了！
为什么？不就是这位齐相管仲，首创了“齐桓公宫中七市，女闾七百（不要觉得这个数字少，当时大家用的是周礼，五家为比，五比为闾；换言之，这就是七百乘以二十五，等于半个山东省，有一万七千五百家那啥，考虑到当时的人口密度，这个数字就更惊人了！附带再多说一句，看不懂这句话的，都是好孩子）”！
最清贵的礼部，却要靠最下贱的教坊司营收；这从来都是礼部上下说不出的痛——好在，现在的母星，已经不需要再务实了；钱粮米谷有智脑提供；军备武器有智脑制造；奇观建筑，智脑更是一手包揽。
是以，务实的其余几部，都已经没落了；在这样的反衬下，礼部的务虚，就显得格外的重要。
礼乐方面，遍布整个华夏国的教坊司，就得弄多少人进去？
学校方面，一百零八所大学，加上预科星上不计其数的学校，这又是多少人？
后面那三样太敏感，就不提了；但没有足够的人手，怎么支撑得起全华夏国的正常运转？
是以，三十万人这个数字，乍听起来，就连春官大人也觉得太多了；但只要稍微冷静下来，她甚至还会以为，那位本司郎中少报了一个零！
比起诸如阿萨饮品这样的公司；六部在编制这一块，更为重视；然而，六部又是华夏人种的次选工作单位（首选自然是枢机堂），大家宁可暂时不要编制，当个白役，也挤破了头皮往里钻——真要清退三百万冗员，李丽娟部长觉得一点也不算夸张！
但那位郎中很明确的就告诉她，礼部确实只需要清退三十万人——不是只有这么点冗员，而是左右侍郎，为了让春官大人安安心心的冲刺次席枢机，想出了一个绝妙好招。
前面大家都了解过了，华夏国的教坊司里，几乎都是从收容星上找来的临时工——他们会在工作五年到十年后，拿到不怎么靠谱的居留证，从而有机会留在母星上——而左右侍郎，在这种时候，就把主意打到了他们的头上。
所有在役或已经退役的鸡鸭鱼肉们，统统遣返原收容星！
这样子腾出来的、数以百万计的编制，不就可以由礼部的冗员们，暂时来占住这些坑了么？
至于这些人不可能维持教坊司的运作——
这样的多事之秋，你还有心情逛教坊司？我们不伺候！歇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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