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艰难着扒着他的手，瞪圆了一双眼睛，面色涨成了猪肝色，唇瓣微蠕，似乎要说什么，又似乎只是想呼吸氧气。
在她奄奄一息濒临死亡的那一刻，贺羽生终于收了手，把她甩了出去。
林语狼狈的倒在地上，额头撞上了桌角，淤青立现。
她捂着喉咙干咳，泪水花从眼角逼落，不甘心道，“你，你是说我技不如人？你不妨走出去问问，有谁不知道我林语的名头？那个陶慈算什么东西！我会输给她？笑话！”
贺羽生却蓦然发出笑声，在寂静的深夜里尤为诡异。
随之而起的是他冷冽阴沉的话，“你若真心这么觉得，为什么这么气急败坏？只是失去一个电影的配音工作而已，不是吗？
你着急，是因为你比谁都清楚，陶慈的优点，你这辈子都不会有。
在孤儿院的时候，你就发现，大家都喜欢她，不喜欢你。连你的养父母本来也是喜欢她，要收养她的。是你骗走了属于她的一切。你现在拥有的，都应该是她的。
所以，你心虚了。你怕她迟早有一天会取代你今时今日的地位，抢回本就该属于她的一切！
林语，你承认吧，她心里是你过不去的坎。”
“不！”林语起身，一把将桌上的文件扫落在地，“我不会让给她的！我更不会输给她。她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任何东西！你看好了，这个电影的女主配音，只可能是我林语！”
是夜，韩其宁的手机响起了声音。
……
就在陶慈想着如何开口，告诉源柏寒自己要出差台湾一两个月时，源家的祭祖日转眼就到了。
为此，源柏寒提前一夜带着陶慈住回了源家。
换了个卧室，陶慈只觉环境陌生的厉害。连睡在身下的床都觉得像是别人的，睡得并不踏实。
浅眠的人，好像也不止她一个。
这不，天际刚刚透出一点白，她就听见源柏寒起身，进洗漱间洗漱了。
源柏寒出来时，看见她还躺着发呆，低身刮了刮她鼻头，“睡不着，就起来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先洗漱，记得穿正式一点。”
“嗯。”陶慈这一点还是有数的。
她乖乖的拿了昨天准备好的全黑衣服进了洗漱间。等一切弄好，下了楼，却没有在客厅看见源柏寒的身影，她正要张嘴喊人，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动静。
一种猜测袭上心头，她拉开厨房移门，看见高大的背影在煲粥。边上，切了皮蛋和肉丁。
“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源柏寒刚温了火，一个温暖的身体便偎了上来。
他眉眼一弯，一双大手覆在环住他腰的小手上，轻叹，“我没那么万能，只是我会的，刚好够照顾你而已。”
她心里一甜，搂的越发紧了。怎么办，好舍不得啊，去台湾的事情，她越来越难开口了。
源柏寒转身收了收手臂，把她抱在怀里，看她脸上还带着朦胧的睡意，两只眼睛眯的和月牙一样，心里一痒，温热的唇便在她耳后的敏感处蹭了蹭，感受到她耳廓温度渐渐升温，笑得愈发得逞。
“今天怎么想起给我煮粥了？”陶慈避了避，偏头躲过了他第二轮攻势。
“要听实话？”他一个转圈，就把陶慈抵在流理台上，双手环住她。
“嗯。”陶慈点点头，娇滴滴道，“你答应过我，以后不骗我的。”
源柏寒眸底的笑意渐深，捏了捏她的鼻头，“这粥，是煮给我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女人。你只是附带喝一点。”
她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声音有些硬，也有些酸，“那你给她吃去，我不吃了。”
源柏寒俯身，原本环在她腰后的手关了火，用嘴咬了咬她的鼻子，“连你婆婆的醋都吃，这儿媳妇，真要不得。”
陶慈一听，就知道自己被捉弄了，气的嘀咕了句，“要不得，你别要啊！谁逼你了？”
“那不行。”
“为啥？”她眼巴巴地看着他，期待他能说些什么好话哄她。
“因为，我没要够。要不过瘾！”他打起黄腔，看着她可怜的小模样，忍不住揉了揉她蓬松的梨花头。
那柔滑的头发从他指尖滑过，不是黑长直，而是陌生的栗红色。她知道了真相，把自己的形象做了很大的改变，但他依旧喜欢的紧。
源柏寒忍不住在她的发顶上亲了亲，“快把你吃的那份盛出来。剩下的，装饭盒里。”
“嗯。”她扬着笑，声音软糯，“你也要吃。不许空腹。”
她身后是金灿灿的晨曦，她的笑脸在这一刻柔软的化成了糖水，浸润他的心田。
这也是二十多年里，第一次，他去看他的母亲，心没有以往那么冰，那么冷。
二十分钟后，源柏寒便开车带她去了源家主宅后山的墓园。
这个墓园是源家私人产业，开车要不了一刻钟就到了。
清晨的墓园含着浓重的水汽，陶慈从大门进来时，看着一排排黑白照片，第一个念头便是：不出意外的话，百年之后，她和少慕也会在这里，与青山长眠吧。
源柏寒一路领着她，走到一个贴着年轻漂亮女人照片的墓前，缓步停下。
墓碑上，爱妻季清玲三字足以说明她的身份。
陶慈抱着源柏寒事先买好的鲜花，不顾石阶上湿漉漉的露水，屈膝跪在墓前，恭恭敬敬地把花敬上。
源柏寒把手中的食盒打开，里面有水果，也有他亲手煲的粥，一一摆开在她的墓前。
陶慈细心地发现，墓碑上的日期并不是今日。也就是说，今天不是他母亲的忌日。
可是，他为什么突然要来呢？
还带上她？
看着他挺直的背脊，她的心就忍不住跟着疼。他身上的沉闷，是从他们踏入墓园后开始有的。
“贺羽生想在今天，祭祖的日子，把她妈的骨灰迁进来。”他突然开口，眉心隐隐蹙起。
“你爸他……同意了？”她的声音有些哑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是他最爱的女人。”源柏寒冷笑，笑意轻蔑。
那就是同意了。
她抬起头，目光专注地看着墓碑上笑吟吟的黑白照片。
很难想象，一个受不了老公有小三，最后选择死亡的女人若是在天有灵知道那个小三也要躺进来，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不答应。”他的声音冷而硬。
陶慈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目光灼灼，“我也不答应。我是源家的媳妇。我也有发言权。”
那种谁敢阻挠她老公，她就和谁拼命的气势，看得源柏寒心头一暖，身上的沉闷郁气都消散了不少。
一阵微风吹过，阴霾昏沉的天空，云层散开，露出湛蓝的天色。
阳光透过云层间隙，洒落在墓前的白百合上，洒落在她的目光里。
源柏寒心头微微一动，叹道，“还用不着你这个小辈冲出去抗。我那几个堂叔堂伯脑子不糊涂，不会同意的。
我现在带你过来，只是想告诉你，今天的祭祖日，你不用太用心，更不用紧张，露个脸就好。反正，真正重要的人，我已经带你来看过了。稍后，祭祖时，你就当走个过场。”
陶慈的长发被风撩卷起一个弧度，从她鼻尖扫过。她眯着眼，目光凝视在墓碑上，跪姿愈发的笔直。
她想，她懂他的意思了。
他是来带她见她的婆婆，仅此而已。
之后，源柏寒便让陶慈先回车里等他，自己则留在墓地呆了好一会。
直到她在车里睡了个小回笼觉，源柏寒才带着一身湿重的露水从墓地里走出。
此时，已经有十几辆高级轿车停在源家墓园门口。
从车上下来的人俱是盛装打扮，黑黑的一片。他们大多都是源柏寒堂叔堂伯一辈的近亲，也有一些隔了几代血脉的谭氏族人。
有些，来参加过她和源柏寒的婚礼，还有点面熟。有些，是从来听都没听过的人，如果对方不是姓源，估计走路上都认不出彼此有亲戚关系。
也是在今天，陶慈才知道自己嫁入的源家，不仅仅只是富贵人家，更是名门望族。至少在民国时，源家确实是家喻户晓的大家族。
众人聚齐后，良辰一到，祭祖仪式便正式开始了。
陶慈在源柏寒的牵引下，又跟着众人，第二次踏入了墓园。
这一次，她没有走太深，在前面几排墓碑前就停下了脚步。
源震南亲自供上祭品烧猪，燃香奠酒。而源柏寒作为源家的嫡长子，负责在旁焚烧纸钱。
陶慈发现，源家的列祖列宗的坟墓前明显有人添加了新土，除过杂草。
对比源柏寒母亲墓前的冷清荒凉，她才觉得嫁入源家的女人真可伶。死了都是埋在最后面，只不过是男人的后宫装饰。
她拽了拽源柏寒的衣袖，他低头看她。
她又看了看四周，确定大家走在认真祭拜，没人注意他们，才踮脚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以后我死了，不许把我埋在里面。如果不能睡你旁边，我宁愿不进你们家祖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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