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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文学 > 格欧费茵的代行者 > 020.致路德维格的信
 
  (上一章结尾有增加内容。我还以为这章就能写到无面者,结果我并没有做到。)

  “什么?”

  瑞有点困惑。

  这听起来像是怪谈一样的展开,要是阿利榭具备基本的社交技能,就该知道这种话题适合在喝下午茶时讲,或者当睡前故事讲也行。

  而不是在某小姑娘即将要告辞的时候,突然叫住她,这么没头没尾地来上一句。

  然而阿利榭盯着她,继续说下去:“无面者只会在寂静的深夜,出现在独行的人面前。它没有自己的脸,只会模仿遭遇者的外表,变成和他一模一样的样子,无论是面孔、衣着还是姿态。”

  “然后呢?”

  瑞下意识地问道。

  就像一个听大人讲故事的孩童。

  “然后,它会摸出一把刀子,刺向自己的身体。”

  瑞:???

  隔着遥远的距离,她看见阿利榭的神情麻木着,无神双眼像是吸收了所有光线,黑洞洞的。

  “被它模仿的那个人,身上瞬间就会出现完全一致的伤口,就像被刀刃贯穿的并非无面者的身体,而是那个人自己。在他因疼痛而惨叫时,无面者便会站在一旁,安静地盯住他,并不断地、不断地在自己身上制造更多的伤口……”

  瑞站在门口,雨落在她身后,将单薄衬衣濡湿。

  壁炉里的柴燃尽了,星火在昏暗之中隐没。屋内原本就不怎么暖活,此时更是越发显得阴森冰冷。

  一阵寒意隐约从她的后背升起,令她头皮有些发麻。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试探着说道:“这……这是传闻?还是说您在讲恐怖故事给我听?”

  除了悚然,她还觉得有些反常。

  阿利榭平素不出门,也几乎不与外人打交道,如果这真是城中传闻,那他是从哪里听来的?

  谁告诉他的?

  况且,给人感觉更偏向于科学的阿利榭·卡塞雷斯,怎么会相信这么离奇的故事?

  重重疑云让阿利榭的话语听起来缺乏真实性,不像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而更像是故事书里的情节,或是一个噩梦。

  但是……

  “夜晚是危险的,潜伏着许多异常。”

  阿利榭却没理会她的疑问,只留一个不太挺直的背影给她,“你也别晚上自己在外面瞎逛。”

  他的身影在护栏后一晃,便消失不见了。

  瑞扶着门框,立定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把门扣上。

  她本来还想和阿利榭说,那种能燃起蓝绿火苗的神奇颗粒,能不能匀她一点点?

  但现在,她决定暂时先不靠近这位既“化学狂热爱好者”后又添加了“恐怖故事爱好者”属性的中年人了。

  「我讨厌鬼故事啊!」

  瑞内心猛地打了个寒战,瑟缩着抱了抱肩膀,决定早点回到家里去。

  ……

  瑞原本就和路彻尔一同住在下街,而下街区距离卡塞雷斯家所在的贫民街区很近,走上十来分钟就能到达。

  但如果要买菜的话,就必须先乘坐公共马车到达商店街,再从商店街折返回自己的家中。

  因此,当瑞回到自家所在的下街时,天色已开始显得暗沉了。

  抱着装有食材的纸袋,拐过巷口时,瑞和一个人发生了碰撞。

  因为视线受到纸袋的遮挡,瑞没来得及避开,直直地撞在了对方的身体上。

  “对不起对不起!您没事吧?”

  她勉强挪开胸前的纸袋,想要注视着对方的眼睛真诚道歉。

  然后,她愣住了。

  被她冲撞得后退一步的,是一个和她年岁相差无几的小姑娘——这是她的第一感觉,因为对方的身高和她没差多少。

  但她无法准确判断对方的年纪,因为小姑娘的面容被轻纱严严实实地笼罩了起来,只露出了几缕淡得近乎于白色的金发,还有一双纯澈无垢的湛蓝眼眸。

  一身纯白的长裙,袖口和裙裾都有金线刺绣而成的繁复花纹,不仅面覆白纱,头上还佩有长巾,令她看起来像是裹在层叠之中的洋娃娃。

  她那么娇小,打扮却异常的庄重素雅,令瑞一时看得愣怔,感觉像是被那种玻璃似的无垢之美魇住了。

  对上她笔直的视线,那双湛蓝色眼眸微微颤动了一下。

  懵懂如初生的小鹿。

  玻璃似的幻境立刻就破碎了。

  接着,这纯白色的小姑娘猛地转过身,朝后小跑了几步,转眼就躲在了她背后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身后,只探出半个头来窥视。

  瑞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么怕生,果然还是小孩子吧!」

  “没事的,”那个男人摸着蓝眼小姑娘的头,温和地抚慰道,“人家在跟你说对不起哦。”

  瑞这才看向那个男人。

  男人面孔年轻,头发朝后梳得光亮,穿着纯白色的教袍,肩上搭着红色圣带,毫无疑问是一名圣职者。

  瑞偶尔也会看见七神教会的圣职者在城中忙碌穿行,但在她的印象里,却没见过这种穿纯白色教士服的圣职者。

  这个男人,到底是属于哪所教会的?

  这个疑问只在她的脑内短暂停留了一瞬,就滑过去了。

  比起男人的身份,更令她困惑的是,这两个陌生面孔来时的方向,是下街区的深处。

  身份高贵的圣职者怎么会来下街这种地方?

  而且,那个小姑娘的装束,那么精美的手工刺绣,绝对不是一般平民能受用得起的。

  那名教士牵起了蓝眼小姑娘的手,朝她微微一笑,便从她身侧经过了。

  事不关己,瑞便也不再多想,兜住了装满食材的纸袋,继续向家的方向走去。

  待她回到家时,家中果然无人。

  她推开门,一眼就看见门后地板上躺着一枚信封。

  瑞有些疑惑地蹲下身去,捡起那枚信封。

  很少会有信件递到这个家里,就算有,也是由邮差塞进门前壁上悬挂的邮箱里。

  从门缝塞进来,说明送信的这个人不是邮差。

  谁会亲自跑到靠近贫民居住区的下街,给这个平平无奇的家庭送信呢?

  瑞举起信封,继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竟然是一封火漆封缄的信!

  在封粘这种信函时,要用烛火引燃火漆,在融化的瞬间滴注在封粘处,然后在凝固之前加盖印章,待到火漆冷却,就会留下清晰的印记。

  这说明,这不是平常的信函,而是一封特殊的机要函件。

  瑞点燃了壁炉,借着壁炉的火光,仔细地察看这封信的火漆。

  印记是圆形的,内里是被火焰状的花纹缠绕的枪矛,她理所当然地没有见过这种图案。

  在此前,瑞从没见过真正的火漆信件。

  鉴于路彻尔先生一等一的懒散性格,平常报纸和信件都是她在负责收进屋里,要是出现过这种特殊信件,她绝对不会忘记。

  她将信封翻来转去地看,发现包装外侧以漂亮的墨水笔迹写着收信人的名字:路德维格·穆切尔。

  瑞渐渐锁紧了眉头。

  路德维格·穆切尔。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名字。

  「这封信件,要么是寄错了地址,要么就是寄给……」

  瑞将单薄的信件按在了餐桌上,后退一步,沉默地注视着它。

  她忽的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正在触碰某个人的过去。

  瑞抬起头,看了一眼墙壁上的老旧挂钟,时间快要指向六点。

  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是周六,恰好是路彻尔在“绿玫瑰”酒馆代班的日子。

  在这种日子,路彻尔都要很晚很晚才会回到家中。

  “无面者只会在寂静的深夜,出现在独行的人面前……”

  阿利榭讲过的故事立刻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激起了一阵小小的头皮发麻。

  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她被禁止在路彻尔代班酒保时去找他,如果这么做了,路彻尔会大发雷霆——以他独有的形式。

  但这是一封火漆函件。

  这是一封宣告着特殊性和紧急性的机要函件,不管是送错了还是送对了,都需要某个人来作出决策,主导事态的下一步发展。

  瑞开始在起居室里毫无章法地踱步,像只没头苍蝇。

  过了一会儿,她停了下来,自言自语道:“我需要……立刻把这封信送过去。”

  ……

  ……

  雨一直未停。

  拜宁,贫民窟。

  居住在这里的都是城里的下等市民,他们中有偷渡到新大陆的罪犯、未取得合法移民身份的流浪者、崇拜异神的异教徒,还有沦落为妓女的可怜女人。

  当黑夜降临时,笼罩着贫民窟的是彻底的暗,因为这里几乎没有什么路灯。

  外来的旅人一般不敢往这些街道里去,狭窄又弯曲的巷子是犯罪的温床,即使事后报案也无济于事。

  现在就是黑夜。

  阴云沉得像是要压垮屋顶,天边连一丝月光都看不见。

  女人拖曳着脚步,行走在黑暗之中,就像是雨夜里的一道游魂。

  她的头颅低垂着,濡湿的长发遮盖了脸庞,步态滞缓得有些不同寻常。

  雨雾笼罩的小巷之中,除却女人的脚步声,却还有另一个人刻意压低的脚步声。

  女人停下了脚步。

  第二个脚步声消失了。

  女人像是极为谨慎地,慢慢地扭过头,朝身后看去。

  那片沉郁的黑暗中,似乎有一双眼睛。

  可是仔细看去时,却又什么都没有。

  女人站了一会儿,扭回头去,继续行走起来。

  过了一会儿,那个脚步声重新响起,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女人没有回头,只是继续走着。

  只是,她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变成了奔跑。

  狭窄的道路两侧,是挨家挨户紧闭的房门。

  这里入夜之后,每一家每一户都会把门窗锁闭,无论外面的人怎么敲门不会有人应答。

  贫民窟的路面崎岖不平,跑着跑着,女人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在了水洼里。

  女人趴在肮脏的泥水里,水洼里的些微反光很快就被被浓黑的影子覆盖。

  她挪动着,想要爬起身来。

  钝器猛然挥下,砸在了她的后脑。

  小巷之中响起了骨骼碎裂的声音。

  女人没有尝试大声呼喊,或许是因为她知道无济于事。

  尾随她的人放心地扔下了手中的砖块,绕到她的面前。

  女人的脸庞浸泡在泥水中,变得脏污不堪。

  正在满意地注视着她的,是一张叫人恶心的、因欲念而扭曲的肥硕面庞。

  接着,那个男人拖动起她的身体。

  她的双脚磕绊着擦过冰冷潮湿的路面,没入小巷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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