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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文学 > 我本无命白十一阿彩 > 第三百二十二章 间道与灾祸并论
 
血鸢觉得若是十一小子问起他这身羽毛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同十一解释。

若是说被天上那些混蛋老王八给踹了一脚,然后直接踹到了九曲黄泉的边缘地,在半空中穿风过浪地飞行过程中,一身羽毛因为承受不住那份来自于天地的压力而尽皆自行脱落的这般真相。

他肯定不能说。

太丢脸了。

可若是同十一说是他自己故意拔的,或是正处在蜕毛换毛期,别说十一会不会信这般蹩脚的理由,单说他自己,他自己都不相信。

当然在这之前,估计他就会因为十一那肆无忌惮的笑声而更加暴怒如炙。

说不定最后他还一句话都还没说出口,他便要将十一给暴打上一顿,将这些不愉快的记忆先给他打没了,然后再说其他的。

从骷髅山脉出来后,鸢鸟一路上一直都是心事重重,考虑这些他一身羽毛都没了的惨事该如何同十一解释清楚,当然思考最多的仍是他飞回途中所路过的这些分殿山脉,这些分殿阎罗对他的态度。

气人归气人了些,可往深里想想,则会发现,他现在的处境,可委实算不得好。

甚至可以用四面楚歌来形容。

不用想。

他和菩桀的那些谋划,早早就被人家写成了一份份谍报,编撰成册,放在了某个或是某几个他们最不愿也最不能让其知晓之人的桌上。

一想到这个,血鸢便有些头疼和泄气。

这就相当于世间凡俗为了灭绝鼠患,便会专门为其造上一间供它随意偷吃油的屋子,然后仔细观察它的生活习性,和平日里行走于屋内的前进路线等等。

等到最后学习了解的差不多了,那就是鼠患得以解决的时候。

而整个过程中,这些只不过是为了寻找些活命吃食的小家伙,甚至都不知道在自己身上已经降临了灭顶之灾。

......

人间鼠道不为谋,举手之间是灾祸。

......

之后。

鸢鸟一路所过,路过山脉众多,其中不乏有些是驻扎着森罗分殿的大型山脉,分殿阎罗和判官之流的官员配置,一应俱全。

但大都是如之前那般,这些山主们谁都想要飞身上来瞧瞧到底是谁能够如此嚣张跋扈,明明气息虚弱紊乱不堪,但还是一个招呼都不打便横穿其地界。

若是能够痛打落水狗,这些做惯了见风使舵和落井下石行当的老家伙们,肯定不会犹豫。

只不过在瞧见血鸢真容后,这些老家伙们又纷纷在半途之中便调转方向,以着比来时更加快了一倍的速度动作,极速往自己的山脉分殿之内逃窜而去,不见丝毫犹豫,反而仓惶非常。

可见血鸢使者这大名在九曲黄泉当中,也算是一道极为好用的保命符箓。

对此血鸢从来都不会正眼相瞧,更加不会为此而停下脚步,去询问上一声你们到底受命于谁?

他觉得这是浪费时间。

而如那骷髅山山主郇弭一般,胆敢上来打声招呼的,屈指可数。

仅有的几位,都几乎是同那骷髅山山主差不多,是仗着自己修为尚可,所以过来试探血鸢的口风底线的,大都是那些绵里藏针的好话说了没两句,便会被一直心事重重,且郁闷非常的鸢鸟给一翅膀扇飞极远,翘首以盼都瞧不见半点踪迹。

对于这些举棋不定的货色,或者说表面上阿谀奉承,实则早就收了外界天地那些老王八们的三五分好处,暗自做了那敌方安插过来的谍报探子,卧底在这九曲黄泉,对于菩桀和鸢鸟而言,不可谓不是被人直接安插了根针在枕边,时时刻刻都立在自己的枕头上,连睡觉都不踏实。

如鲠在喉,难受得紧。

不过世事无绝对,寻常事久了也总会有例外。

所以倒也有那胆子极大,做事干脆利落之辈。

在距离断界山不太远的地方,差不多已经算是断界山的门户之地,一处名为魂灯的大型山脉,山脉绵延至少有数十座山头,每一座都高约近万丈。

山脉之内,有一位山主,号曰魂灯,名曰魄桀,修为尚可,只是由于是人族庶民出身,且天赋也当真是算不得好,只是当初凭借一场富贵意外而踏足修行,故而在修行一事上,从古至今都一直是平庸至极,丝毫没有出彩的地方,不过若是仔细说来,能够活着万年之久,或许这本身就是让那些天才可能都只能望其项背的出彩之处。

不过魄桀这名字虽诡谲了些,修为对比起万年之前的那些老家伙们也着实不大够看,但却也实打实地是一位大权在握的分殿阎罗,地位之尊,已经是仅次于血鸢这般使者的重要人物。

鸢鸟在路过魂灯山脉之时,原本对于这名为魄桀的山脉山主很是放心,觉得是回家了,那些耐人寻味,也叫人觉得恶心非常的腌臜事,应该会先收敛上一些,毕竟此地不寻常地。

毕竟这里也算是自家大门口。

还有一个颇为重要的原因便是,这名为魄桀的魂灯山主,早在万年之前,在那场大战开始之前,便已经是他的心腹部下,得力干将。

魄桀对他忠心耿耿,从未有忤逆于他的情况事情发生,万年之前,包括万年之后的现在,都深受他器重。

曾经魄桀甚至一度都在掌控着战争开始之后的重要物资分配一事,这种油水大到几乎能直接将人淹死在其中的活计,不是那种真正的心腹大员,当然万万做不得。

不然距离断界山如此之近的枢纽之地,甚至在九曲黄泉中此地已经无异于是那世间阴阳家们所言的龙兴之地,风水宝地,政要之地,如何能让这位修为尚可,却无特殊天赋的普通平淡无奇的魄桀担任山主?

事实上但凡在九曲黄泉,能够出任一山山主,或是贵为一方分殿阎罗之辈,大都有着自己的一技之长,或是擅长于灵魂拘押,要么便是轻而易举地便能够摄魂夺魄或是侵入其意识,观其脑海之中所潜藏的那些秘密之流,总之至少也能震慑得住其所在的那一方天下,使之当地那些魑魅魍魉不敢蠢蠢欲动,将那方天地闹腾个天翻地覆。

结果鸢鸟到了此地之后,这位名为魄桀的山主,反而更加干脆更加直接,竟是二话不说,在鸢鸟才进入山脉之地,便直接冲上前来,以一张专门拘人神魂的法宝大网,从天而降将不明所以的鸢鸟圈在其中,然后给他扔进了拘妖瓶中,带回山门之内。

自始至终,魄桀都未曾说上一句话。

当时鸢鸟因为已经到了他所熟悉的地界,心情都已经还算不错,毕竟到了自己的地界,何事不可放下来慢慢谈的?

结果魄桀一出现,便给他送了这么大一份惊喜大礼,也着实让鸢鸟感到措手不及。

想来这魄桀早就收到风声,然后在此恭候多时了。

鸢鸟当时都蒙了。

他不敢相信万年以来,一直都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部下,会突然做出如此之事来。

待得回了魂灯山的森罗分殿,这魄桀才小心打开拘妖瓶的瓶口,然后小心翼翼地朝瓶内瞧了一眼,道:蓬迦,没想到吧?

鸢鸟当时完全已经处在了暴怒边缘,就如同是一桶处在即将爆炸边缘的火药桶。

但面对这般情况,他仍是强压下心头怒气,强行让自己表现的平淡些,淡淡道了声,为什么?

魄桀放下手中的拘妖瓶,将鸢鸟封禁了修为之后,把他给从里面倒了出来,然后将那拘妖瓶重新收入方寸物当中,这也算是他身上为数不多的宝贝之一,精贵着呢。

魄桀瞧着一身毛羽皆掉落,只剩下红皮的秃毛鸢鸟,神色复杂至极。

他仰头朝天,双手负后,来回踱步,想了许久,对于血鸢,或者叫蓬迦这位昔日主人所问的问题,也没回答。

似乎这问题他思来想去也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最后站定脚步,就站在鸢鸟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鸢鸟,反而自嘲地笑了声,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命行事而已,就这么简单。

魄桀是一位实打实的阴魂之属。

但表面上来看,他却是位长相极为憨厚老实的魁梧汉子,只不过他全身都故意包裹在一件宽大且无纹的黑衣之中,头上还故意带着一个黑色连衣帽,再配上魂灯山脉这阴暗,魂火四处飞窜,时常会有阵阵阴风划过的阴冥环境,所以显得极为阴暗可怖,叫人不禁心生惧意。

就比如说此刻他笑的时候,若是放在一般寻常凡俗看来,一定会以为这笑容分明是那阎王要来索命,不会再有第二个含义了。

鸢鸟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话,可他又觉得这也是他最不想听的话,所以在魄桀说完之后,他紧接着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魄桀觉得今日拘押血鸢一事已经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实之属,被他以秘术封禁了修为的血鸢,哪怕真是有天大的本事,到了他魂灯山脉这一亩三分地,也是插翅难逃的惨淡境地。

所以魄桀也不介意同这位昔日旧主,多说上几句心里话,算是他沦为那些大人物摆弄棋子的这段漫长岁月里,作为一个棋子所不该有的自我思想和意识。

魄桀喃喃道:万年了,还是几万年了?时间久到我都记不清了啊。事实上从我第一天跟你,这些谋划就开始了,这些年过来,大事小事,生死事其实都不过是大家一起按照剧本上写好的内容,按部就班地演上一场戏,是经过精心谋划而做出来的局,包括当年在金煌我救你,都是,不然我又怎么能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至于为何万年之前没直接将你赶尽杀绝,反而留你一丝神魂,让你继续以着这副畜生体魄苟延残喘至今,又为何在今日我突然会接到命令要收网,要将你直接斩杀于此,这些我都不知道。

他像是说给鸢鸟听,可声音之低,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然后他瞧着鸢鸟那强压暴怒的模样,像是想到什么似得,又补充了一句,很多人就是这样,就像我,生来就没得选择,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没得选,做得好。鸢鸟那双猩红眸子闪烁不停,死死盯着魄桀那副彷徨惆怅的模样,可在鸢鸟看来,魄桀的这幅模样,无疑是在对他如今处境的莫大讽刺。

魄桀呵呵一笑,对于鸢鸟那声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夸奖表示欣然接受,只见他摆了摆手道:这些年过来,我们共事这么久,我其实也不算是真就有多对不起你,至少有些事,该做还是非我莫属,帮你办成的这些事,其中不乏有关乎于你的生死大事吧?我倒是觉得单凭这些,就足以对我今日这点...过失将功补过了。

鸢鸟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摇摇头笑道:将功补过,你又没错,补什么过?

鸢鸟此时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反倒是让一直胸有成竹的魄桀有些拿捏不定,一时间连原本想好的措辞,打好的腹稿,又都让他重新咽回了肚子,重新思量。

生怕鸢鸟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后手在手,若是真叫鸢鸟就这么使出来,叫他这些年岁过来的所精心布置的谋划一朝落空,他追悔莫及。

到时候他死倒是简单,一了百了而已,可圣人们横跨了万年之久的谋划之属,付诸东流,那才是真正的失于天地之势。

说不定到时候五座世间立即便会再陷入到万年之前的那般生灵涂炭,千万里皆魂冢的惨淡光景。

鸢鸟忽然问道:什么打算?是杀了我之后,回去邀功,再做回你的正派走狗?还是就此归隐江湖,游历于世间天下,看看美好人间?

魄桀哈哈一笑,别说的这么难听嘛,不过好像也差不多,在你这是走狗,回去了一样是走狗,差别不大,不过是主人不同而已,你看我就说吧,像我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这样的命,没得选择...

魄桀忽然伸手指了指自己头顶上,缓缓道:不过我倒是不回去,而是上去之后跟在你现任主人身边,代替你的位置罢了。

魄桀说到这忽然身形一阵模糊,接着在他周身一阵阴冥灵气鼓动,片刻之后,魄桀整个人竟是化为了他面前的鸢鸟模样。

不过同没了羽毛的鸢鸟相比,他那一身乌黑亮丽的羽毛,就显得格外扎眼。

鸢鸟对鸢鸟。

你看,还是很像的,对吧?黑羽红眸的鸢鸟,随意拍了拍翅膀,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

没了毛羽的鸢鸟,突然大笑不止,就像是瞧见了什么人生幸事快事一样,你真以为这样就够了?

魄桀一样笑道:当然不够,还需要血脉,还有菩桀对你的控制,事已至此,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事实,菩桀对你这副身躯,早就根植了些东西进去,当然是啥我是不知道,可是圣人们明察秋毫,当然不会不知道。

鸢鸟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他下意识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他不觉得魄桀会在这种胜券在握的时候还对他说谎。

那么就是真的。

魄桀摇了摇头,你自己都说了我是条狗,主人怎么可能事事都同自己的狗讲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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