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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文学 > 苏禾江南 > 第60章 情断江树下
 
过了几天,一场雨过后,乒乓球场旁的泡桐花几乎要凋零殆尽。那苍白、萎靡的花瓣,落在乒乓球台上、水泥的人行道上,如撕成粉碎的纸,到处都是。

这天中午,苏禾吃完饭后,在寝室睡午觉。正庄生梦蝶之际,饶娆火急火燎地爬到她床上来,把她摇醒,“禾苗禾苗快起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苏禾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打了个哈欠,“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饶娆拉着她出了寝室,到了走廊的尽头,她伸手指着窗户外面某个地方,“你快看,那是不是江南和江竹云?”

苏禾他们寝室在顶层六楼,学校里的大半风景都可以尽收眼底。苏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视线越过椭圆形的操场,远远看见那棵庞大的泡桐树下,一男一女站在乒乓球台旁说话。那高瘦而熟悉的身影,可不就是江南?而他身边的那个女孩,束一条马尾,体态纤巧,多么像跟她住同一寝室的江竹云!

苏禾吓了一大跳,连忙跑下了楼去,饶娆也跟着她下去了。等到她们越过操场,来到泡桐树下的时候,那个高瘦的男生已经不见了,江竹云也正准备往宿舍的方向走。

江竹云一见她们两个,表情僵硬,“你们怎么来了?”

饶娆笑嬉嬉地说:“江姐,你刚刚跟哪个男生说话呢?我们可都看见了。”

江竹云有些脸红,低下了头,然而态度却很倔强,“你们管得着吗?”

说完,她径直从她们身边擦肩而过。

苏禾盯着她看,然而江竹云却一副无视她存在的样子。

苏禾很来气,她不睡午觉了,直接回了教室。

教室里,江南果然在。这个月分位子,苏禾坐在第三组的第一排,而江南坐在第四组的第二排,两人中间隔着过道,距离倒也不算远。

苏禾在草稿本上写:“你刚刚干嘛去了?”然后她把本子扔到他面前。

江南正在写作业,接过后看了她一眼,写:“没干嘛。”

“我看到你跟江竹云在乒乓球台那儿说话了。”

江南回:“哦,我们在路上碰到了,聊了几句。”

苏禾不相信,乒乓球场在逸夫楼的后面,他的家在校外,从校外回教室所在的逸夫楼,他不可能碰到江竹云。

“你跟她聊什么了?你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苏禾在纸上奋笔疾书。

“还能聊什么,也不过就是学习成绩那些事。”

“你跟我都好久没有单独在一起说话了,为什么会跟她在泡桐树下聊那么久?”

她一时生气,本子重重砸在了他的桌子上。

江南抬起头来看着她,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然而因为周围有很多正在学习、午休的同学,两人只能在纸上表达各自的情绪。

“我们天天能够见面吗?我跟她见面就聊了一两句而已。”

苏禾知道,她再怎么问江南能回答的也只有这些。或许他们真的只是聊了两句学习成绩的事而已,何况她又没有看到他跟江竹云搂搂抱抱,凭什么胡乱猜测他们之间聊了别的东西。

她想了想,在纸上写:“这个星期天下午,我们出去玩吧,我想去樟江边散散步吧!我最近心情不好,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江南一看,惊呆了,握着笔迟迟不肯在纸上落下。

“怎么了?”苏禾挑着眉望着他,用无声的唇语问他。

江南慢慢地点了一下头,嘴角微微一笑。苏禾心里乐开了花!

过了两天,终于捱到了星期天,两人约好在江缘餐厅附近的一个公交候车亭见面。

苏禾穿着一身袅娜的春装,公交车一到站,车门一打开,她从上面走上下来,一眼就见到了英俊潇洒的江南。

“我还怕你又说要写作业不肯来呢?”她撅着嘴,生气地说。

江南笑了笑,问她吃了饭没有。苏禾其实没吃,她一下了课就赶紧回寝室梳妆打扮去了,哪还有心思吃饭。但她狡黠地对他说:“我吃了,不过如果你非要请我吃饭的话,我是不会客气的!”

江南望了望四周,见马路对面的观光长廊下,有一个阿姨在小车前做煎饼馃子,便问她想不想吃。苏禾当然要吃了,她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个学期以来,她跟着饶娆吃了不少路边摊。刚开始她还嫌不卫生,但后来觉得有些东西好吃,心想:这么多人吃,她偶尔吃一两次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两人来到了摊子前,苏禾向阿姨要了一个加香肠的煎饼馃子。江南为她付了钱,然而自己却不吃。他说自己吃过饭了,吃不下。苏禾心里怪怪的,拿着煎饼一边走一边吃,到了观光长廊上,她硬是把咬了几口的煎饼送到他嘴边,逼着他吃。江南无奈,就着她吃过的地方咬了两口,吃了下去,苏禾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两人一路往北走,樟江的水亦是往北流的。此时正是江水涨潮、青山绿染的季节,春风吹拂到脸上,柔柔的、软软的,让人好不心旷神怡。

今天是个阴天,不冷也不热。苏禾吃饱肚子以后,兴致勃勃地跟他聊起天来。她给他讲这一个多月来的宿舍生活,讲她有趣好玩的室友,还讲一些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奇闻轶事。

想到那天晚上做的那个春梦,苏禾嘴角泛笑、两腮绯红,一时羞得说不出话来了。她情不自禁地拉起了江南的手,也不想干嘛,只是想感受他的温度而已。

然而,握着握着,江南的手在颤抖,突然一挣,竟然甩开了她。

苏禾大吃一惊,这儿不过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而且他们并没有穿校服,个子又都比较高,不认识的人根本看不出他们是学生情侣。

“你怎么了?我只是想跟你拉拉手而已。”

江南没有看她,低着头说:“没什么,我们还是不要拉拉扯扯的好。”

苏禾大惑不解,牵个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难道他现在已经敏感到连跟她握个手都会想到那种事情了?

眼见他们已经走到樟江广场的那棵老樟树附近了,苏禾忽然眉开眼笑,说:“我们去树下看看吧,这可是咱们买黄蜡石定情的地方啊!”

江南愣愣地说了一句:“好!”

苏禾像羚羊一样轻快地跳了起来,向那棵神圣的老樟树下跑去。此时,老樟树下没有旁人,一年前摆古玩摊子的老夫妇没有在这里。那对老夫妇送给他们的那枚黄蜡石,后来经玉匠打磨、雕琢,上面多了几个枝桠,开出了几朵梅花,变成了一个古雅的玉坠。苏禾把它放在枕头下面,一个人想江南的时候,时常拿出来看看。

此时正值春季,是樟树落叶又长叶的时候。樟树在秋冬不落叶,依然枝繁叶茂。到了春天,春风一吹,老的叶子就会变红、变黄,飘落下来;而同时,新的叶子也会随之发芽,变青、变绿。年年月月,樟树的叶子就这样如此循环、周而复始。

苏禾看着满树的绿叶、红叶、青叶之间,鲜艳明亮的红绸带,说:“我们也许个愿吧,以前来这里的时候都没有许过。”

说完,她站在满地的落叶上,面对着盘虬卧龙般的枝干和不远处悠悠的江水,双手合十,闭起了眼睛。她今天穿着一件海蓝色的春裙,江风吹来,小腿处白色的裙裾摇曳,如荡开的浪花。此时风吹动樟树叶子“沙沙”作响,密密麻麻的树叶间,那些红色的旧叶一片片地落下来,比秋天的枫叶还要绚烂!

“你许了什么愿望?”江南小声地问。

苏禾睁开了眼睛,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你说呢?”

江南不言不语,目光竟渐渐黯淡了下去。

苏禾觉得他今天有点奇怪,“怎么了,我就是希望跟你一辈子在一起嘛!”

江南背过了脸去,说:“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在一起了。”

苏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说话的声音哽咽,好像是在哭,很难过的样子。

“什么不可能一辈子在一起了,你以前不是说等我们高考毕业后就没人会阻拦我们在一起吗?”

江南不说话,他背对着她,仰着头看着满树的叶子和红绸带。

苏禾感到恐慌,她拥上去,双手搂住他,忽然也哭了,“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啊?”

江南一下子挣开了她手,说:“我们分手吧!”

苏禾犹如听见了天边一声惊雷,一下子后退了几步,“你是说真的?”

他点点头,面无表情。

“为什么?”

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们不可以再玩了,我知道你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但是这样对你对我都好!”

“好什么呀!”苏禾在他怀里对他又捶又打,如果没有了爱情,她在这死气沉沉、监狱一样的学校里怎么待得下去?如果没有他,她未来漫长、孤单的日子该怎么度过?

江南钳住她的手,说:“够了,不要再闹了!我们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像一般的男女同学一样。”

“但是像接吻、拥抱这种行为以后就不能再有了是吗?”

江南目光如漆,点了点头。

苏禾气得在他身上推了一把,“我碍着你什么了?你是一个那么理性的人,即使是成天跟我混在一起,考试还是能考全校前十。你多牛啊,还会在乎多我一个包袱?”

江南说:“我没有把你当包袱,而是我们不可以再交往下去!”

苏禾听出了怪异,问:“是不是你爸爸妈妈知道了我们的事不让我跟你继续交往了?还是我爸爸对你说了什么?”

江南摇摇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苏禾忽然羞红了脸,“你是怕会发生那种事?”

江南忙说:“当然不是,我不是那种人。”

苏禾气恼地看着他,“那你何必多此一举?”

江南失魂落魄地低着头,不回答。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苏禾第一个想到了在泡桐树下捡花的江竹云。

江南说:“没有,我只是累了、不想再谈了。”

苏禾不明白了,他怎么就突然感到累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多么快乐、多么美好!他如果失去了她,像班上大多数学霸一样,整日埋在书山题海之中,为争那个所谓的“全校第一”,废寝忘食、夜以继昼,那样岂不是更累?而她在以后的日子里,没有了跟他在一起的快乐,她该怎么面对现实里的风刀霜剑?又该怎么忘记跟他拥有过的美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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