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茫然跟着喃喃一句。
我说：“不然我为什么还要叫他们送你回来。”
王家荣看着我，突然说：“浅忆，你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我淡淡一笑。
他眼中流露出惋惜：“以前你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但现在……”
我轻叹道：“孩子总会有长大的一天。是你们促成了我的迅速成长。”
他垂着眼皮，几乎要流出泪来，哽咽着说：“浅忆，对不起……”
我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他面前，说：“你费这么大功夫，闹出这么大动静要来见我，不会是只为了跟我说一声对不起吧。”
他捧着杯子，温暖着双手，情绪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
“浅忆！齐致远不是好人！你还是离开他吧！”
“他是不是好人，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向着沙发背靠过去，表示对他的话题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的感觉和你恰恰相反。在我看来，齐致远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真最好的人。所以我不喜欢听到别人在我面前中伤他。”
“我没有中伤他！我说的都是真的！”王家荣重重放下茶杯，半个身子几乎扑在了茶几上，“知道吗，根本就没有什么侮辱未成年人的案子！一切的一切，都是齐致远设计好的！他知道再逼你也没有用，所以设下这场苦肉计，就等着你去救他，就等着我误会你，他才好趁虚而入！”
“他没有趁虚而入，是我自己回到了他身边而已。”我依然面无表情。
“浅忆！”王家荣急得都快要哭了，“你还不明白吗！他这是以退为进，他吃定你会回到他身边，所以他才没有再来强求你啊！”
我反问他：“何以见得呢？”
王家荣从口袋里掏出一摞文件来，摔在茶几上，恨恨地说：“这是我这几个月来收集到的资料。之前我就有所怀疑，为什么那个女孩子一口咬定齐致远是在我们结婚前一晚侮辱了她。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但法庭以保护未成年人为由，她一直没有出庭，也从来没有被媒体曝光过。所以我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存在这个女孩子。我想了很多办法查到了警方的卷宗，终于找到了这个女孩子！结果你知道是怎么样的吗！”
不等我回应，他突然哈大笑起来：“这个女孩子的确被人侮辱过！但侮辱她的那个人不是齐致远，而是她的邻居，一个五十多岁的秃顶男人！她父母离婚了，母亲脾气很不好，发生了这样的事，她不敢告诉她妈妈，于是跑到镇上的教堂，想去跟神父忏悔。结果第二天，那个侮辱过她的男人就死在了自己家中。警方认为那是场意外，秃顶男人酒后洗澡，不小心触电身亡。但她知道那不是意外。她回忆说，头天她去做忏悔的时候，就觉得忏悔室里坐着的人不像是卡尔神父。她以为教堂来了新神父，也没有太在意。只是当时神父一言不发，直到最后才对她说了一句：‘你会得到应有的补偿的’。她当时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看到侵犯过她的那个坏人死了，她才明白了一切。接着她很快被要求指证一名叫齐致远的男人侮辱了她。所有的一切都备好，只等着她去报警。她不肯，对方便威胁她说，如果她不照做，他就会报告警察那个死者曾侮辱过她的事，她将会被警方列为重点嫌疑人。她的指纹也会在死者家中被陆续发现，到时候她会百口莫辩。她害怕了，只好答应。警察很快收集到了齐致远的罪证，包括安全套，男性分泌物残余……所以只要没有时间证人，齐致远必定被判有罪！”
他说得累了，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下几大口，越说越兴奋：“浅忆，你有脑子的，好好想想吧！别的证据可以栽赃嫁祸，可这个分泌物怎么栽，怎么嫁？若不是齐致远自导自演了这场荒诞剧，你就不会离开我了！他就是看准了你的善良！但善良不是愚蠢！浅忆，这样一个用心险恶，做事不择手段的男人，你怎么能留在他身边？”
我怔怔望着他，就像望着一个外星人，脸上流露着茫然。对于他说的一切，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
“浅忆！”王家荣上前一步抱住我的肩，“你清醒点吧！”
我掀起眼皮看了看他，淡淡地问：“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怎么样？”
“离开他！跟我走！”王家荣答得毫不含糊。
“呵！”我不禁笑出声来，“你认为可能吗？我又怎么判断你说的这些就不是假的？”
王家荣松开手，懊丧地垂下头去，嘟囔着说：“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他，别人很难动摇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但我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你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见那个女孩子！如果我要蓄意陷害他，有必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吗？又或者说，你认为以我的智商，布得出这样复杂的局来吗？”
我心中倏然一动。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我心中缓缓升腾。王家荣说的这个故事给了我启发。齐致远完全没有必要和陈雪儿结婚，以他的为人，他是不会为了一件他认为不值得的事而煞费苦心的。我一直纠结于那场婚礼，现在想来，那场婚礼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他只是要全世界都相信他结了婚，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和陈雪儿签下了婚书，那岂不是应该另当别论？因为没有人会怀疑一对举行婚礼的情侣实际上是没有注册过的，正如没有人会怀疑一个人会自己去陷害自己。
我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抓起对讲机对安保队长说：“摩尔先生，我现在要去见齐太太。就是陈雪儿。对。就现在。”
陈雪儿坐在大堂里，双腿紧拢，双手藏在腿间，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她想让自己看起来满脸无所谓，可这样的欲盖弥彰只会暴露出她有多么局促不安。
我镇定自若地走到她面前坐下。她老实不客气地白了我一眼，说：“这么早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直直盯着她，目不转睛：“陈雪儿，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和齐致远，真的结婚了吗？”
陈雪儿冷哼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平静地说：“我在家里找过，齐致远所有的证件都在，惟独少了那份结婚证书。你怎么解释？”
“呵！”陈雪儿冷笑道，“他的证书不见了，关我什么事？”
“但是我在政府部门也查过，那里根本没有你们的注册登记。”我即兴撒了个谎。
但她的表情开始变得浮夸起来：“你在哪个政府部门查的？美国这么大，你知道我们在哪里注册的？真是笑话！”
“嗯，好吧。”我的自信又增添了几分，反问她，“那么你的授权证明已经拿到了，对吗？”
“这还用说！”她气得脸通红。
“那我们只好一会儿在会议室见了。”我站起身来，手机不失时机地响了起来。
“喂？真的？太好了！我现在马上赶过来！”我兴奋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斯蒂文，”我又紧接着打出一个电话，“医院刚打电话来，齐先生已经醒了！你快备车，我们马上去医院接他回来！”
说着，我扔下陈雪儿，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陈雪儿一下子慌了神。
“艾浅忆！”她尖叫着冲到我面前拦住我的去路，“齐致远……真的醒了吗？”
我冷冷瞥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地说：“虽然你挂着齐太太的名头，可这里说话算话的人是我。我不准你去骚扰齐致远，你就哪都别想去。还有，麻烦你通知卓小姐，今天的会议，推迟了。”
“艾浅忆！”陈雪儿死死抓住我的胳膊，脸色大变，“我不是要去见齐致远……我，我要离开这里！”
“呵！”我笑道，“刚才你不是很神气的吗？怎么，你丈夫要回来了，你倒要离开？不合逻辑呀。”
“你不明白的啊……”她当场瘫坐于地，禁不住失声痛哭，“他要是见到我，我就没命了……”
我蹲下身，一字一句地说：“陈雪儿，我知道你是给卓依宁利用了。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不然，等齐先生回来，我可真没有信心说服他保住你。”
陈雪儿泣不成声，双手掩面，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的确没有和齐致远注册结婚……都是我自己傻，当初他问我最想要什么，我一时贪心，就说我要一场世界上最隆重最奢华的婚礼。他当时还笑着说没问题。他还真的给了我一场让我终身难忘的豪华婚礼。可婚礼的当天晚上，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连我的面都不肯见。后来我才意识到，我和他只办了婚礼，还没有去注册过，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夫妻关系。如果他要踢我走，简直就是一抬脚的事。于是我去和他闹，他却对我说，是我说要一场盛大的婚礼的，他已经满足我了，还责问我为什么这么贪心。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做了一场美梦……全世界都以为我是齐太太，可我这个齐太太不但没名更没实，出出进进都要受到他控制……这，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所以我才会在他出事后卷走了他在家里的钱财逃掉了。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的……他说过，只要我问他要，多少钱他都会给；但他绝不允许我不问自取！我躲了他这么久……想不到这次居然自投罗网……都是那个卓依宁，要不是她向我打包票，说什么这次一定万无一失，还会大赚一笔，我也不会……艾浅忆……不，艾小姐，艾小姐我求求你，快让我走吧！我发誓我从此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你要和齐先生结婚，你们只管结，不会有任何障碍的，啊？艾小姐，艾小姐！”
我深深吐了口气，说：“你放心吧。我现在就安排你走。”
陈雪儿千恩万谢，胡乱收拾了行李，头发都顾不上整理，匆匆上了摩尔先生的车。
我突然像虚脱一样瘫软在沙发上，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想不到真相就被一通根本不存在的医院电话诈了出来。
面对这样的真相，我欲哭无泪。
康妮轻轻走进来，说：“小艾，卓依宁在催了。”
“我知道了。”我缓缓站起身。
我的麻烦还没有解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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