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莱等亚尔曼笑完，才慢悠悠用希罗语道：“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首先，我并不是恩佐召唤来的，你用这个威胁他半点用也没有。”
在他尚愣怔中，柯莱又继续说：“其次你要是敢告发我，我保证莫莫和你都不会死得很舒服。”
话音刚落，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亚尔曼只觉脚下一空，身体好像滑落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中，他张大了嘴，却因气流却堵住了嗓子发不出一点声音。
光线离他越来越远，好像过了很久，他才落到了地面，那一瞬间的碰撞让他全身的骨头都碎裂了，脑袋扭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可是意识却依然存在。
亚尔曼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他选修过幻术课，此刻的场景远比老师施展出的真实，无论如何都找不出一丝破绽。
即使自我认知并不处于洞穴中，可是潮湿带着腥味的泥土、身下的骸骨堆如此真实，连同身体极度的痛苦和恐惧都是真实的。
明明是没有光透入的黑暗，他却能看到数不清的蛇从角落里钻了出来，吐着恶毒的信子，纠缠成蠕动的肉团，扭动着发出“咝咝”声响，越来越近，冰冷滑腻的感觉逐渐覆盖他的整个身躯，整个过程仿佛凌迟。
惨叫声怎么都发不出来。
下一瞬间，阳光忽然破开黑暗，内脏骨头碎裂、被蛇缠裹撕咬的痛苦骤然消失，亚尔曼发现自己依旧坐在台阶上，他浑身止不住地发抖，里衣被冷汗浸湿。
他的头发都湿了，凌乱地贴着脸颊，脸上也是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抱着胳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连幻术都破解不了，你以为自己真能威胁到我吗？”
要不是及时终止幻术，亚尔曼恐怕会活活吓死，普通人类就算了，柯莱没想到一个土生土长的魔法世界巫师还能弱成这样，颇为嫌弃地摇了摇脑袋。
亚尔曼崩溃了，带着哭腔大喊道：“那根本不是幻术，没有幻术是这样的！你想杀我就动手吧，反正大家都能随便欺负我！让我死在这里好了！”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就差躺在地上撒泼打滚，动静大得连先前躲远的乌鸦都忍不住飞来，妄图一睹八卦现场，被柯莱毫不留情地赶走了。
柯莱飞到亚尔曼身旁，叹了口气道：“起来别哭了，又没真的要你命。”
亚尔曼呼吸不顺，重重抽气，努力忍着眼泪。
“你听好，就当那个愚蠢阵法生效了吧……我乃是远古法师的灵魂，被你召唤到了这具身体里，这一切都是你导致的，你自作自受。”柯莱强调道。
亚尔曼逐渐恢复了理智，疑惑地看着她：“真的？”说完还打了个嗝。
“不然还有其他可能？”
“可是……”
“我没有人类的身体和身份，行动不方便，也缺少现世的眼线，”柯莱打断了他的话，“你为我所用，作为回报，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庇护，让你在那个什么——谢瓦利耶家族有一席之位。”
她不知道amdc是否知道自己真的穿越过来了，本着不主动给自己找麻烦的原则，她准备隐藏身份在这里苟着，让亚尔曼给自己打掩护是最方便的。
亚尔曼倒是不哭了，沉默了许久，才小声道：“你以为谢瓦利耶有那么容易……”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单词几乎是无声的。
柯莱挑了挑不存在的眉毛，“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我当然不是！我是对——”亚尔曼小心翼翼地觑了她一眼，发现她没有发怒施展幻术的迹象，才继续咕哝道，“你真是远古法师，对现代世界根本不了解，很多咒语都已经过时了。而且，我也不会帮你做什么复苏邪恶的事，万一被抓住也是个死，不如现在死掉还轻松点。”
他越说越悲观，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凄惨的未来，气息又变得急促。
“就你这点能力我还要你帮忙复苏邪恶？”柯莱快控制不住自己鄙夷的语气，“连幻术都不能对付。”
“我都说了那不是现代的幻术，即使这里最厉害的老师也不是随便施展出那样的幻术！”亚尔曼想到自己幻术课老师脱离了复杂的阵法和稀缺的材料，最多施展出教室开花、飞禽野兽穿墙而过的幻象。
而直接将人拖入一个完全封闭且真实的环境简直天方夜谭，他只听说过翳魔有这样的能力，但那是群居在森林最深处的邪恶生物。
对于刚刚陷入的幻觉，亚尔曼更偏向柯莱给自己下毒和幻术结合的解释。
“行了，我要你做的事很简单，给我一部手机，每天提供食物。”柯莱不耐烦地说，到了这里感觉最不适应的竟然没有电视剧打发时间，之前追的灵异剧才看了开头，一直卡着剧情转折不上不下。
没想到亚尔曼竟然愣了一下：“手机？”
“就是一个小方盒子，抓在手上，能看剧的那种。”柯莱绞尽脑汁在古特语里找形容词，她的所谓“手机”也只是根据奥格威语再从希罗语里以【小】、【手】和【盒子】拼出来的词语。
亚尔曼更加迷惑了：“什么盒子，用来看话剧吗？话剧怎么能在盒子里看？”
“这里没有网络？”
柯莱见他依然是茫然不得解的表情，更像个废物蠢货，她顿时绝望了。
虽然魔域中的人类已经灭绝了千年，柯莱以为即使在不同世界，人类社会进程都差不多，没想到这里虽然魔气充沛巫师遍地，却连手机都没有。
而她打工一个月攒钱买下的手机，连同刚刚充值季度会员的doo账号一并留在那个世界。柯莱心情乌云密布，和她身上的羽毛一样黯淡。
“你说的那个手机，是什么远古的器械吗？”亚尔曼见她沉默不语，不由追问道。
柯莱恹恹地转移了话题：“你怎么还不去上课？都这么废物还不好好学习。”
“我还没入学就已经通过中级法师考试了，明年的高级法师考试也不在话下！”亚尔曼抗议道，“这节魔咒课我要跟恩佐一起上，反正魔咒自己背诵就差不多，我才不要送上门给他折磨。”
下课的钟声了起来，亚尔曼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拎起书包准备去教室，“下一节是历史与界缘文明，恩佐没选这门，我得去上课了。”
他说着往台阶下走，柯莱极其自然地蹲到他肩膀上，爪子松松地勾着他的袍子，亚尔曼明显愣了一下，不过最终却没说什么，若无其事地走下石阶。
学校里学生渐渐多了不少，都是抱着厚重书籍步履匆匆的模样，鲜少有悠闲聊天的。
柯莱自己曾经也试图在魔域创办学校，在此之前，恶魔间的传承都是面向候选继承者的。
一个恶魔想壮大自己的势力，必须发展许多候选者，有些恶魔——像是黑暗君主是寻找灵魂，为他们塑造身体、锻炼灵魂，这是恶魔的繁衍方式之一，因此学校这种集中所学统一培养的方式遭到了很多恶魔的反对，推行的过程磕磕绊绊。
她联想到过去的艰辛，对比眼前老派又成熟的巫师校园，不由心情复杂。
不多时，眼前的林荫大道突然响起喧嚣，一群穿着奇怪衣服学生从道路尽头的灰色石砖建筑里走了出来，他们的衣服是鲜黄色的连体服，鼓鼓囊囊仿佛充满了气，将人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一个面罩能看到人脸。
学生们拉着一辆带滚轮和透明防护罩的小床，防护罩下躺着同样穿着黄色连体服的人，只是那衣服已经瘪了下去，像是被炸开了一个洞，破损处之下已是血肉模糊。
这群人的出现却并未造成什么骚乱，其他人只是站在一旁围观，没有疑惑和惊慌。
亚尔曼远远瞧着，面孔上甚至透出点羡慕的情绪，“那是魔法分解与应用课，只有成绩最好的高级魔法师才能选，一套防御服就价值两万金厘，明年等我考上高级魔法师一定会选上。”
“这门课看上去挺危险。”
“所有的应用教室和防御服都是防护级别最高的，死亡率才百分之一。”亚尔曼满不在乎道，“只有真正掌握这门技术的巫师，才能创造无穷无尽千变万化的魔法，成为连四大家族都要忌惮的存在。”
他发表完雄心壮志宣言，又扭头看柯莱，“你们远古时期是怎么发明咒语的？没有现代的防护装备。”
“就是来回拼接单词，没什么难的。”柯莱轻描淡写。
《一学就会的恶魔应用指南》已经将咒语的要素解释很清楚了，口齿不清或着写错字符导致严重后果的也不是没有，《指南》里也介绍了各种可逆和不可逆伤残的后续处理。
除此以外柯莱还专门设置救助机构辅导伤残恶魔就业，而不像黑暗君主，认为失误不可饶恕，应当被当做淘汰物放逐出魔域。
亚尔曼只把柯莱的话当作吹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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