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咯噔一声，纪云宸有所警觉。
他站直着身体，没动，但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到了身后。
如果是纪融天的人，他需要稍微注意一下，毕竟这里足够偏僻，一个行人都没有。
虽然纪融天说要和他慢慢玩，但纪云宸不可能因此放下所有的戒心。
“咔擦”，什么东西被踩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纪云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住，如果对方有行动，他便反制。
却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很轻的笑声，如微风拂耳。
纪云宸瞬即转身，他锐利的眼睛里顷刻出现一个身影。
微微一滞，纪云宸满眼都是诧异。
“真巧。”
刚好也回到这里的乔晨曦微微一笑，她的神态看起来和之前又有些不同。
纪云宸挺拔的身姿映在她眼底，乔晨曦的笑意却也逐渐变得浅淡。
前一天，纪融天离开新的房子后，乔晨曦后脚跟着出门。
但她还没走远，面前便倏然横陈一辆黑色的车子。
乔晨曦被吓了一跳，虽然她失忆，但对危险基本的感知能力还在，下意识便要往回跑。
这时，一个陌生的男声叫住了她。
“乔小姐，是我！”
乔晨曦的脚步猝然而止，她回头，看着探出车窗的陌生脸孔一头雾水。
喊住乔晨曦的是黄毛，他一直跟着注意着乔晨曦的动态。
和黑发少年约定最多兜留一天，他还挺担心万一乔晨曦不出门，或者说乔晨曦不落单要怎么办。
“乔小姐，你不记得我了吗？不过也确实挺突兀的，介意喝杯咖啡吗？”
黄毛笑得十分温和无害，乔晨曦在短暂的思考后，还是上了车。
她现在需要大量的外界信息，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乔晨曦不动声色，她没问黄毛是谁，而是“如常”应付着。
黄毛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毕竟他和乔晨曦本就只是萍水相逢。
“乔小姐，冒昧打扰你，是不是吓了一跳？距离上一次我们见面，得有个把月了吧，我现在偶尔还会记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黄毛的开头，让黑发少年多看了他一眼。
黑发少年默默站了起来，他看似要去小解，其实是换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有些事情，无论是谁在做，他看到或者听到，都会不太舒服。
乔晨曦表情恬淡，前几次，她的情绪波动太大，反而没办法好好判断自己所接收的信息究竟是不是都是真的。
而现在，有了一些记忆基础后，乔晨曦已经淡定得多。
她只笑笑，没说话。
纪融天告诫过她，不要一碰见认识她的人，就没头没脑地说失忆的事情。
这座城市，在光鲜亮丽的背后，同样存在着十分黑暗的东西。
就像一个长辈对小辈会说的那样，纪融天叮嘱乔晨曦要懂得保护自己。
其实纪融天这么说，最主要针对的是纪云宸。
但他不知道，乔晨曦与纪云宸已经见过面。
“是这样的，乔小姐，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可能以后都不会来……”
“你要去哪儿？”乔晨曦下意识问了一句，但问出口才发觉有些突兀。
黄毛不以为意，他温润地笑了笑，“回到我应该属于的地方，所以，我是来道别的。”
“……”没想到一上来就是送别，乔晨曦愣了一下。
黄毛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他原想用更温和一点的方式过渡话题，但显然时间不允许。
“乔小姐，有件事，在临走之前我想向你坦白。也许你会厌恶我也说不定，不过不说，我心里难安。”
黄毛此话一出，乔晨曦的表情就变了。
她收敛起淡淡的笑意，微蹙眉头，因为她知道，她对面这个人接下来所要说的，才是重点。
“你说。”
“乔小姐，其实从几个月前，我便开始关注你了。”黄毛开口，但马上意识到他的这种说法有歧义，自己都不禁笑出声来，他抬手摆了摆，赶紧说道，“你别误会，我可不是什么奇怪的人。不过硬要说起来的话，也不是正常人。乔小姐，我是收了钱关注你的。”
“也就是说，有人让我监视你。”
“什么？”乔晨曦眉间紧锁，眼神都变得骇人了一些。
“你别紧张，既然我要离开这里，就说明监视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乔小姐，你现在是安全的。”黄毛抬了抬双手安抚，继续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们也许可以成为朋友。所以在走之前，我想把我知道的事情说给你听。一些……你自己无法发觉，或者，有人欲盖弥彰的事实。”
“……”微微眯起眼睛，乔晨曦定定盯着黄毛。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种直觉。
面前这个人的话，可信，因为她从他眼中看不到一丝不真诚。
“相信自己内心最直观的感觉。”
倏然，乔晨曦脑海里浮现这句话。
她又是一怔，这句话是那样的熟悉，可令人难过的是，她记不起来是谁说的。
默默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吐出，乔晨曦调整完自己的呼吸，望向黄毛的眼神便严肃许多。
“你说吧，我听着。”
没有任何质疑，乔晨曦的态度反而让黄毛懵了好几秒。
他本已做好让乔晨曦斥责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平静。
似乎，一心只想知道“未知的真相”。
“好吧。”黄毛反倒像是那个突然发现生活与自己想象不一样的人，他轻叹一口气，才开始缓缓讲述。
这一讲，就是几个小时。
从一开始的监视，到后来的袭击，再到刻意认识，黄毛毫不隐瞒地统统说了出来。
当然，他更多的是讲述了关于纪云宸的事情。
纪云宸为乔晨曦做过什么，那些曾经被误会的事情，从旁观者的角度阐述出来，竟让人听着隐隐有些感动。
然而，乔晨曦却只是在听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故事。
如果她还有以前的记忆，多半会对纪云宸产生一些不一样的看法。
事实上，乔晨曦确实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纪云宸。
纪云宸所做的事情，她从来只能看到一半甚至是更少的一部分。
而人断章取义的能力是天生就会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两人之间的误会越来越多，一次更比一次升级的原因。
“乔小姐，除了纪云宸先生，你可能还需要注意一个人。”喝光第三杯水，黄毛有些口干舌燥，毕竟他一次性说了太多的话。
乔晨曦的反应也让他有些奇怪，太过平静，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谁？”
乔晨曦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黄毛所说的那些故事里，随口问了一句。
黄毛想说的人，是纪融天。
一直跟在乔晨曦后面，黄毛和黑发少年看到的东西，或者说，以他们的视角来看这个世界，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这也是为什么黄毛会违反规定坐在这里和乔晨曦说这么多的原因，乔晨曦身边的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
“那个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生活的人，也许他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不过，我也无法和你多说什么，毕竟我说了这么多，也只是一面之词。你得通过自己的眼睛去看，去观察。”黄毛说到这里，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乔小姐，有些事情我不能和你说得太清楚，不过我相信你自己会有一个判断。”
“你是说，厉北哥哥瞒着我什么。”乔晨曦沉吟，她倒是很直接地替黄毛下了这个结论。
纪融天虽然告诉乔晨曦，他是她的哥哥，但依旧沿用的是厉北的化名。
谁也不知道乔晨曦什么时候会否突然苏醒记忆，所以他这么做会相对保险一些。
黄毛眨了下眼睛，“厉北”这个名字他不陌生，调查的时候经常能听到。
但乔晨曦这么问，他却有些不知道应该如何“正确”地回答。
厉北是有问题的，黄毛心里很清楚。
但他的这种“问题”，是否对乔晨曦有害，黄毛还无法做出百分百的判定。
他只是想让乔晨曦对她所处的环境更惊觉一些，有利无害。
“……隐瞒，是人类交际中的一种常态。至于为什么，我无法解答。”
黄毛举杯便饮下大半杯水，就在他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本来蹲在不远处的黑发少年却突然匆匆靠近他们的桌子。
“外面有人盯着这里，得撤了。”黑发少年快速地扫了咖啡厅一圈，表情冷峻。
黄毛知道自己的同伴不会无端端过来打扰，他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换成，“乔小姐，请多保重，我得走了。”
黄毛起身，却又顿了顿，他回头若有所思地最后对乔晨曦说了一句，“我刚才所说的话，全是从客观角度观察的结果。至于真伪，需要你自己去判断，或者说，看你更愿意去相信谁。乔小姐，我说厉北先生有问题，并不是指纪云宸先生就一定没问题。但这几个月以来，纪云宸先生确实为你牺牲了很多。乔小姐，也许你应该重新审视他，而不是一竿子打死。”
黄毛知道乔晨曦对纪云宸心存芥蒂，他特意在离开前这么说，也算是无形中帮了纪云宸一把。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黄毛大概想让乔晨曦明白的，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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