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什么情况？”
纪云宸不理会纪淳的冷嘲热讽，他正颜厉色地问着，只想尽快了解真实情况。
“我已经派出人。”纪淳却是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还余下半杯。
他抬眸望向纪云宸，眸光幽幽，“目前还不清楚是什么人带走了她，不过，能在这座城市肆无忌惮地带走小伊的人，不会超过两个。”
“你有怀疑对象。”微微眯起眼睛，纪云宸当即从纪淳的话里抠出敏感信息。
纪淳也不拐弯抹角，他将余下的茶水也喝尽，又慢条斯理倒了一杯，才缓声说道，“这个你得问你自己，罗伊为什么会被绑架，你最清楚原因。”
没有给纪云宸看茶，纪淳似乎并不想和他客套。
不过纪淳也没有一开始就把话说死，对他来说，罗伊的遭遇，刚好是一个逼迫纪云宸靠拢的契机。
虽然纪云宸对罗伊不是男女之情，但基于罗伊姐姐而建立的兄妹情是有的。
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纪淳才会在带走罗伊训练一段时日后，又带着她卷土归来。
“你最近做的事情，以及以前做的事情，既然你不爱我管，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但这些事和罗伊是没有关系的，她来到这里，按理说应该由你来接待她，现在我帮你省去一些麻烦，却发生了这种事。于情于理，你需要负一部分责任。”
巧妙地将罗伊被绑架归咎在纪云宸身上，纪淳微妙地观察着自己大侄子的表情，在看到纪云宸微微皱起的眉头时，似笑非笑地微微扬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弧度。
“我并不是要把麻烦都甩给你，只是希望你明白，有些事情光是逃避并不会有什么结果。该面对的事情，迟早需要拿到明面上解决。罗伊这件事，你必须出面。”
纪淳终于将一开始想说的话丢出来，纪云宸敛眸，他一声不吭。
本就不打算长谈，纪云宸的脸色比起正常人要苍白许多。
他在收到信息后，先回了趟纪宅，将身上的衣服换掉才赶来庄园。
深深看进纪淳已经稍显浑浊的眼珠子，纪云宸却根本看不透这个花甲长辈。
“怎么，你不愿意？”
纪淳这时才慢悠悠翻起另外一只精致的窑烧茶杯，给纪云宸倒了一杯。
但这杯茶并没有倒满，而是空出了至少三分之一。
“该我负的责任，我不会推辞。”纪云宸倒是面不改色地回答。
如果他不想救罗伊，就不会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
明明，他应该去找乔晨曦才对。
“很好。”纪淳也不墨迹，他当即“啪啪”拍了两下手，很快有管家模样的人从后面递上来一台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
纪淳给了个眼色，管家便恭敬地递交给纪云宸。
纪云宸看了纪淳一眼，不动声色接过。
他扫了一眼，屏幕上是一份报告，抬头有“JS”字样。
不由再次抬眸瞥了纪淳一眼，纪云宸倒是认真看起眼前的这份报告。
也不算是什么很特殊的文件，就是JS的拟清算报告。
纪淳似乎是想让纪云宸来接管接下去的事情，他如果让纪云宸置身事外，后面查起来，估计不太好处理。
说白了，就是要纪云宸回来收拾残局。
尽管罗伊已经将灰色渠道进入的资金全部撤出，也在账目上做了手脚。
但这次审查JS的全是顶尖审查人员，纪淳不得不留后手。
“小伊最近都在和审查工作组周旋，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应该最清楚原因。”纪淳再次开始游说，“这个傻孩子，似乎认为只要她为你做了这些事情，就能像她姐姐那样在你心里留下一个印记。”
一边说一边摇头，纪淳喟叹道，“但事实并非如此，我说的对吧？”
看向纪云宸，纪淳的目光仿佛有穿透之力，看得纪云宸很不舒服。
“……”再次沉默，纪云宸不喜欢这种方式的交流。
纪淳总是会先抛出一个诱饵，而后层层设套，再迫使对话的人承认某些事实。
通常对付这种人，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沉默。
但这种沉默并不是默认，而是静观其变。
“不回答也没关系，说说你的想法吧。我对这座城市来说是一个新客，你才是当家做主的人。”意有所指地如此说着，纪淳往后一靠，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的方式，怡然自得地看着对面的人。
纪云宸的脸色很难看，他心知说到这种份儿上，纪淳是打算将事儿直接丢给他。
可如果纪淳真的不管，纪云宸总不能真的不介入。
虽然纪云宸对罗伊没有多少感情，但他却不能让罗伊受到任何伤害。
最重要的是，纪云宸在处理罗伊的事情时，不能让乔晨曦知道。
这就意味着，他需要速战速决。
可当下，连对方是谁都毫无头绪。
乔晨曦突然出走，对纪云宸也许算是一个好消息。
不过放任乔晨曦去找纪融天，并不是长久之计。
两相权衡之下，纪云宸才连夜来见纪淳。
扫了一眼面前逐渐失去热气的茶杯，纪云宸其实有些口渴，但他并不想喝。
处在分崩离析边缘的身体在修复的过程中需要大量的水分，纪云宸即使没怎么说话，喉咙也开始变干。
喉结上下动了动，纪云宸冷不丁问道，“为什么带她来？”
原因理应心照不宣，但纪云宸直接提出来的时候，却是另外一种意味。
纪淳本还似笑非笑的面容顷刻冷了下来，他盯着纪云宸，不悦地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也心知肚明。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如果有人想利用她做什么，绝对不会得逞，我先把话撂在这里。”
没有指名道姓，纪云宸却成功扳回一局，纪淳的脸色都黑了。
就在这时，纪云宸才端起面前的茶杯，假意啜了一口，却皱眉道，“凉了的茶，果然不会有人愿意去喝。”
他将杯子重新放下，再看向纪淳的时候，目光十分平静。
起身，纪云宸看了一眼座钟的钟面。
“她的事情，我会处理。如果您愿意帮忙，我替她感谢您，如果您不愿意帮忙，就最好一只手指头都不要插、入。”
半带威胁的语气，纪云宸转身前却是对纪云宸微妙地扬了扬眉毛。
离开庄园，已近是破晓时分。
纪云宸将车开出庄园，进城转入主干道后，却突然将车子停在路边。
他微微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细汗。
没有止痛药，还强行走动，让纪云宸痛苦不堪。
他单手轻颤着将手机从固定架上取下，直接按下一个快捷数字。
这个数字是“0”，背后是乔晨曦的号码。
纪云宸并不是一开始便给乔晨曦的号码设了快捷拨号，而这个数字也不是毫无意义。
喘气声越来越大，纪云宸的指尖却迟迟没有在拨号键上按下。
现在的乔晨曦在做什么？她是否去找了纪融天？
恢复了记忆的乔晨曦会直接找纪融天摊牌吗？还是，她会若无其事地回到他身边？
有太多的疑问占据着纪云宸的大脑，让他没有办法好好思考。
他并不是软弱的人，不应该如此动摇。
但在这样的夜里，纪云宸却无助得像个无家可回的流浪儿。
“哔哔哔……”
最终还是没有将电话拨出，纪云宸将头往方向盘上一靠，按下了鸣笛键却似乎浑然未觉。
他定定地看着虚空的下方，双目中的神采逐渐黯淡下去。
而在如此寂静的夜，荒无人烟的大道上回旋着尖锐的鸣笛声，竟显得那么孤寂。
“……绑架她有什么用？”
黑发少年不耐地捂着自己的耳朵，门内的罗伊已经踢打喊叫咒骂了超过两个小时。
幸好这个地方是早就被废弃，正在等待改建的厂房区，所以即便罗伊闹的动静很大，也没人发现。
黄毛重重叹了口气，他无奈地说道，“幸好没把她带回那栋旧楼，要不我们麻烦就大了。这个女人平时是吃什么的，怎么这么会闹？”
“我也很想问。”索性塞上耳麦，黑发少年开启不闻不问模式。
黄毛耸了耸肩，他挖了挖自己的耳朵，拎起桌上的一包零食晃悠悠往外走。
他去蹲到厂房的某个破口的阴影里，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上头让他们将罗伊绑了，黄毛和黑发少年只是照做。
不过他们不需要用罗伊去做勒索，只需要将罗伊控制几天，不让任何人发现便算完成任务。
撕开薯片的包装，黄毛抓了一片丢进口中，才嚼了两下，眼底便闪过一道诡光。
“哟嚯，小老鼠这么快就嗅到食物残渣的气味了吗？”
“如你所料，确实有人开始按捺不住了。”
让助手将皮箱子提走，里面装着满满的钞票，特意错开了序号，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一把手点燃雪茄，深吸一口，烟头的红色火光便闪了闪。
“我帮你坐上现在的位置，等的不就是这天吗？”
坐在阴影里的人微微一笑，语气轻松地说道，“从现在开始，这座城市就是一个巨大的赛场。”
“当然，带有娱乐性质。”嘴角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男人的笑意却在眼底逐渐化去。
顿了顿，空气里才轻飘飘响起一句。
“坐上观者，可别让游戏太早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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