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和古凰儿对视一眼，两人眸中都是庆幸，幸好伤口处理好了，也包扎好了，只等清河醒来了。
他二人站到房间稍偏的位置。
“怎么所有人都跪着？”院子里，皇后的声音传来，“是不是又没伺候周到？说了多少次了，清河是庆王的心尖尖！一旦有什么疏忽，仔细你们的皮！”
古凰儿微微皱眉，总觉得这话有所暗示，随即就听见皇上询问的声音：“朕听说近十年来，这座宫殿死了不少人。”
“是。”皇后说，“是臣妾的错。臣妾统管后宫不力，伺候清河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始终不入庆王法眼，宫人们不是被庆王处死，就是打断手脚。”
皇上没说话。
古凰儿和庆王隔着两道墙，都能感觉到皇上不虞的情绪，就皇后那番，怎么听怎么觉得庆王太过残暴。
她朝下人做手势，示意下人赶紧把放在墙角的腐肉放到桌上，然后拉庆王袖口，两人一起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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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进来的时候，阳光从洞开的窗户洒下，光束中有许多飞舞的微尘。
古凰儿和庆王跪在床头侧前方，皆匍匐在地。
“儿臣李祈庆叩见父皇母后，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女古凰儿叩见皇上皇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没有人理他们，无论是皇上还是皇后，皆被房间里的情形惊住了——
即便所有门窗都打开，房间里依然是萦绕不散的血腥味；
即便被褥已换过，可床单上的血，地上的血，根本一目了然；
阳光正好，房间里残破的蚊帐，死角处厚厚的尘埃，桌腿上长出的灰蘑菇，以及床上那个苍白色脸庞的女子……一切清晰可见。
最触目惊心的是桌子上的白瓷盘，随意丢弃的柳叶刀，大大小小的肉块，红色的血，白色的脓交织在一起，很难想象是从人身上剔下，是从床上那位瘦小女子身上剔下。
皇上自走进房间，双手就已成拳，他的眼睛每多看一寸，脚上每多走一步，浑身上下的暴风雪就多一分，直到——
目光落在清河脸上，再也不曾离开。
“清河……朕的清河……”
他的声音如同呓语。
皇后早在踏进房间时，人就已经吓懵，她知道清河不会太好，可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是如此处境。
她和皇上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她很清楚皇上对这丫头有多在乎。
多年来不闻不问，不过是害怕面对。
最爱的女儿变成疯子一般的存在。
“来人，把外面那些人全部拖出去杖毙！”皇后忽的厉喝，随即裙角一摆，直直跪下，额头抵至地面：“皇上恕罪，臣妾……”
“慢着，人留下！”
她的话没说完，皇上已抬手，目光落在皇后弓起的背脊上，声音很缓很凉，每个字都透着压迫。
“朕得知道，究竟是谁给他们这个胆量，将堂堂公主的寝殿，变成人间炼狱。”
皇后心下哇凉，特后悔刚进殿时，发表的那句对庆王的不满，既知庆王处死过宫人，却从不彻查，反而说庆王在找事。
太子及其他一众人等，见皇后跪下，也跟着纷纷跪下。
天子一怒，浮尸千里。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之事，不会善了。
“庆王，你说。”
只是一瞬，皇上仿若老了十岁，他的右手撑在宫人小手臂上，缓缓坐到床尾。
庆王跪行两步，挑重点将这些年的事情说了，包括宫人从不尽心照顾，包括偶见清河手上淤青，包括前几日清河试图自杀，他邀请白若一同前来看望后，清河提出想见古凰儿。
“既多次见清河身上有淤青，为何不奏？”皇上问。
庆王苦笑，只磕头，没有回答。
住在这样一个地方，比冷宫，比浣衣局更僻远的地方，在任何人看来，都是牢狱般的存在，都是任何人可欺负的存在。
只要宫人坚持说是清河不小心磕磕碰碰，谁能说什么？
皇上见问也是白问，大抵猜到怎么回事，想起这些年，庆王几次提出想接清河出宫，几次都被他拒绝了，便把目光转向古凰儿：
“小凤凰，清河既主动提出见你，可有说什么？”
“回皇上，臣女只和清河说了几句关于喜好的话。她说喜欢父皇母后和母妃，喜欢庆王殿下，也喜欢臣女。”
古凰儿说着笑了笑，待皇上消化了“清河公主喜欢父皇”这一信息后，继续：
“臣女也喜欢清河公主，本来打算等清河公主醒来，就去求见皇上和皇后娘娘，恳请皇上和娘娘允许臣女邀请清河公主到将军府做客，小住几天。”
“宫里这处虽幽静，看起来宜于养病，可毕竟少了玩伴，正巧，臣女也没有玩伴，和公主又一见如故，故希望皇上和娘娘给我们一个成为好姐妹的机会。”
“公主身上有伤，将军府有药，臣女不敢说将军府的药比皇宫好，可至少也是被太子殿下赞誉有加的。臣女若有幸邀请到公主，必定每天亲自检查公主伤势，每天写成折子，请大哥呈给皇上过目。”
古凰儿说着，再次磕头，其心意不可谓不诚。
“清河的伤口是你清理的？”皇上问，“为何不宣御医？”
“皇上恕罪，是臣女逾越了！”古凰儿不卑不亢，“当臣女看见清河公主一条手臂快要废了时，脑子里根本没有其他，只想快点给公主清理伤口，实在忘了这里是皇宫，有德高望重，医术高明，仁心仁厚的御医……”
“你也忘了吗？”皇上目光落在庆王身上。
“回父皇话，儿臣没忘，实在是清河太喜欢古家小姐。”庆王说，“当古小姐提出给她包扎伤口，她毫不犹豫答应了，儿臣甚少见清河如此信任一个人。”
皇上“嗯”了一声，沉吟片刻后：“既然清河喜欢小凤凰，小凤凰也喜欢清河，那就带走吧！”
庆王和古凰儿皆没想到皇上这么容易松口，对视那一眼，脸上皆是巨大的惊喜。
“只一条——”皇上继续，“待清河回宫，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
“是。”古凰儿俯身，“臣女必定好好照顾公主，待公主身体大好，臣女再教她一套护身的拳法。”
皇上侧头，看着床上清河，难得露出点笑。
“倘若……”
两个字出口，大概是意识到期翼太多，皇上自嘲笑，摇了摇头，“算了，好好照顾她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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