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蓁蓁睡醒的时候, 天光穿透窗帘，把小房间照成了微黯的橘色。看了眼手表，已经十点多了, 她饿得肚子直叫，立刻穿衣起床。
走出房间的时候, 小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 楼下似乎也很安静, 茶几上放着泡沫箱, 祁瑶贴着便签条，叮嘱她醒来后吃早饭，打开一看，有一碗蔬菜烂面, 还是温热的。
东北角的移门半开着，有风从外面吹进来，钱蓁蓁闻到了焚烧物品的焦灼味道, 端着面碗走出去一看, 旅馆北边的土坑烧了起来，昆伲搬了张凳子坐在附近，脚边堆着一些竹段，他一边切削尖棒, 一边在观察火势。
那是专门用来处理丧尸的地方, 流浪小队过来的时候，杀掉的丧尸和野兽都是在里面焚烧掉的, 不过现在坑里焚烧的是被褥、床架、柜子之类的物品。
钱蓁蓁在卫浴间洗了碗筷, 走到先前蒋战居住的客房一看，里面空空荡荡，家具都被搬走了, 墙壁和地面还是湿的，充斥着消毒粉的味道，只留着一些弹孔的痕迹，通过系统花费一点石料就能修缮复原。
……好勤快啊，竟然都处理完了。
她走到阳台往下俯瞰，裴耀杨和丧尸滚下去的地方，整块菜田的土豆都被毁掉了。
其他人没见到，那个名叫关涵年轻女性正坐在墙角晒太阳，面朝菜田，轻声地哼歌。
钱蓁蓁回到小客厅，拿出本子夹上一页复写纸，开始记录丧尸造成的损失。床、被褥、桌椅、衣柜……对了，客房清扫费，还有一楼的桌椅、以及咸鱼、土豆的损失，加上帮忙解决丧尸的辛苦费……她凑了个整数，在最后写上了1000券的价格。
厨房里，石灶旁边堆了一些桌椅的碎块，是厅里坏掉的那些，新劈出来当成了柴火。
祁瑶洗完采收的樱桃萝卜，准备切成小块和薄片，放进坛子腌制泡菜。见到钱蓁蓁进来，她停下菜刀打招呼：“蓁姐，你起来啦，睡得还好吗？”
钱蓁蓁点头，“睡饱了，昨晚你们是不是忙了很久啊？我看客房和一楼的打斗痕迹都处理掉了。”
祁瑶摇头，“也没有啦，我和昆伲就帮忙搬了下家具，后来其他事情都是淼哥做的，他整晚都没睡呢。”
“那他现在去哪儿了，早饭有没有吃？”钱蓁蓁醒来之后，还没见到阿淼呢。
祁瑶回答：“淼哥跟着那两个男的出去了，说是要把丧尸的尸体搬回车里，顺便做些防腐处理，好带回基地。至于早饭，他们已经吃过了。”
钱蓁蓁想了想，也能猜出裴耀杨的打算。
蒋战转化成的丧尸明显存在问题，加上他身份特殊，他们肯定要带回安曦基地做研究，不能随便找个土坑就烧了。
不过只是一具丧尸，有必要拉上阿淼吗？裴耀杨和施川两个人身强力壮的，搬不动？
想到阿淼整晚没睡觉，钱蓁蓁就有些担心，可她现在也没办法联络他，干脆从储物间里拿了锄头，出去整理毁坏的菜田了。
蛋蛋跟在她的身后，也跑来田里吃虫了。
见到钱蓁蓁，关涵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诚心地向她道谢：“钱老板，谢谢你的帮助，要不是你出手，恐怕我们很难对付那个……”说到后来，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又染上了一抹队友逝去的悲痛。
“没关系，对了，你的名字是……”
“我叫关涵，我们队长叫裴耀杨，另外一个队友叫施川。”
钱蓁蓁点点头，戴上工作手套，又问她：“你们的事情做完了吗？还要住几天？”
“差不多做完了。”关涵有些怕鸡，见到蛋蛋踱步靠近，往后退了几步，才继续说道：“队友出事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基地，可能再住两到三天就走了。”
那也快了……
钱蓁蓁锄掉土里的断茬，跟她闲聊：“关小姐，之前那位裴先生提到了安曦基地，你们都是那里的吗？安曦基地算是现在最出名的大型基地了，我碰上很多人，都说想去那里。”
关涵笑答：“也是因为建立得早，末世刚来那会儿，前联盟的政府班子牵头建设，集结了一些军民人才，安曦基地才会那么快发展起来。只可惜三年前，大部分的军人为了保护联盟群众壮烈牺牲了，否则现在还能有第二个、第三个安曦基地。”
她的语速不疾不徐，声调轻轻柔柔，钱蓁蓁听着舒服，也感慨万千：“确实，想要建立一个稳定的基地，武装力量必不可少，没有正规军队的话，需要组织自己的义军。”
接下来，钱蓁蓁又委婉地打听了关于安曦基地的更多情况。
关涵是个聪明人，没有透露太多基地的消息，只说：“我们基地建设了农场和牧场，五谷杂粮四季蔬菜不间断，我们实验组每个月都能分到奶票，想喝牛奶或者羊奶的话，直接去后勤部兑换就行了。”
钱蓁蓁眼眸一亮，忙问：“那你们基地卖牛羊猫狗吗？”
“牛羊猫狗？”关涵微感惊讶，看了看四周，很快就明白过来，鸡鸭鹅能用蛋孵化，可牛羊猫狗这样的活物在末世并不好找。
她肯定地说：“卖是卖的，不过牛羊的话，都是由我们基地的贝茵人管理，除非是领导层签条子，或者是他们熟悉的人，否则他们不会售卖牛羊。猫的话少见，狗倒是多，各大战队都训练了军犬，但你应该明白，军犬的作用很大，我们基地轻易不会售卖。”
“这样啊……谢谢关小姐的告知。”钱蓁蓁不免遗憾，叹息着举起锄头，继续翻动土壤。
关涵打量着她的脸色，思忖片刻，说：“其实钱老板你想要牛羊猫狗的话，可以找耀杨，他叔叔在基地……有些关系，弄张条子并不困难。”
钱蓁蓁顿时满额黑线，“这，还是不麻烦裴先生了，关小姐当我说笑就好。”
谁要去找裴耀杨啊？对着他一露怯，他肯定要狂上天，指不定提出什么要求呢。蓁蓁拒绝！
大不了在货券商店里买成品的牛奶羊奶，实在不行还能买个破壁机打五谷杂粮浆，就是耗电耗券罢了。
关涵看得出来，钱蓁蓁对裴耀杨印象不佳，没忍住解释了几句：“钱小姐，其实耀杨他心肠不坏的，就是大男子主义了点，平常又有些少爷脾气。像我们之前在深山区里食物不够的时候，他都是自己饿肚子，把食物让给我们。
记得末世来临那会儿，他跟着队伍解救我们这些科研人员和家属，在素不相识的情况下，自己当作肉垫，帮我爸妈挡了下坠的冲击力，当时他后背全被玻璃片扎透了，鲜血淋漓也没喊一声疼……”
说起往事，关涵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怅然，她应该是很感激裴耀杨的，说起他的时候，眼眸隐隐发亮。
钱蓁蓁停下手里的锄头，轻舒了一口气。
她当然知道裴耀杨不是坏人，否则也不会接待他和小队住进旅馆了。
“关小姐，我理解你的意思。只能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必要强求互相之间的认同。你们在基地里面应该很受重视，有一定的地位，而我们只是在这里过日子的普通人，可能过几天分别之后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所以不用担心太多，在这段有限的时间里，大家和谐相处就行了。”
关涵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发丝，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叹息：“希望如此。”
……
施川撒完最后一点药液，裴耀杨伸手一拉，呲——封好了裹尸袋。
两人取出车上的特制胶布，将整个裹尸袋捆扎得密不透风，随后搬进了后备箱，关上了车门。
阿淼正站在车前，浏览铺在车前盖上的纸质地图，上面有很多详细信息。
“喂……”裴耀杨走过去搭住他的肩膀，单手抓过自己的地图折叠起来，一边问他：“你是霍、索两家的，还是伦、亚那些小支旁系的？”
阿淼冷冷地拂开他的手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裴耀杨顺势站直身体，哼了一声：“装，我问你的姓氏。”
“钱。”
“钱？你以为我傻啊，贝茵人可没这个姓氏，还是你要告诉我，你和钱小姐是同姓兄妹？”
听到他调笑的话语，阿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脾气不小嘛。”裴耀杨挑了挑眉，回头催促施川：“老川，好了没？”
“好了。”施川锁上车子，三人一前两后，很快就离开了停放着装甲越野车的荒田。
路上的时候，施川悄悄问裴耀杨：“要不要说集结令的事情？他住在这种荒郊野外，应该不知道？”
裴耀杨注视着阿淼的背影，思考片刻后点头，“说，管他知不知道呢，说了咱们也不会少块肉。”
施川被派了过去，他追上前面的阿淼，“那个，钱先生，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提醒你一下。”
阿淼回过头来，放缓了脚步，“什么事情？”
施川说：“半年前，你们贝茵人现在的统领霍尔娜发布了集结令，要求所有流落在外的子民尽快赶回安曦基地……”
阿淼打断他：“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施川愣了下，解释：“因为你是贝茵人啊，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拖延在外，回去之后会受到惩罚的。”
“你的瞳色很罕见，身手又好，肯定是霍、索两家的人。”
身后传来声音，是裴耀杨追了上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采了一小束野花，正握在手里慢慢整理。
他瞥着阿淼，慢条斯理地说：“你们贝茵人不是最看重家族的荣耀吗？不回去的话，你被逐出家族了怎么办？以后其他贝茵人都不再拿你当同族，遇到他们，他们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阿淼沉默不语，视线落在了他手里的野花上。
裴耀杨知道他听进去了，扬手晃了晃花束，笑问：“怎么样，蓝的白的都有，配色不错？”
阿淼移开目光，继续往前走去，爬到坡顶的时候，他停下来眺望周围景色。远处，东南方向的竹林边缘，似乎有小片的红云。
他垂着眼眸，快步走下山坡，跟上了前方的裴耀杨和施川。
回到旅馆的时候，钱蓁蓁和祁瑶出门去挖春笋了，昆伲正坐在门前杀鱼。
裴耀杨一进门就到处乱转，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见阿淼盯着他，他意味深长地一笑，出门去问昆伲：“小兄弟，哪里有花瓶啊？”
“花瓶？”昆伲抓着手里的鱼骨刀，下意识地找大哥，可大哥走进了厨房，他只能回答：“没有啊。”
裴耀杨皱眉，“怎么连个花瓶都没有，空杯子有吗？”
杯子是有，但都是用来喝水的。昆伲想了想，也不知道该拿哪一个给他，干脆摇摇头不吭声了。
“那你给我找个东西，能装水的。”
装水？
昆伲抓起身边的小桶，“这个。”
裴耀杨又表示嫌弃，他只能擦了擦手起身，转进了厨房。
阿淼正坐在石灶前准备烧火，见他没头苍蝇似的寻找，指了指放在旁边的不锈钢铁盆。
昆伲眼睛一亮，“这个好！”
他从储水桶里盛了一些水放在盆里，端出了厨房。
裴耀杨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把花束扎好，浸泡在盆里，又塞给了昆伲一块安曦基地的货券，“小兄弟，等会儿你们老板回来之后，你就说这是我送她的，知道我的名字吗？裴、耀、杨，记得说啊。”
“裴耀杨。”昆伲学了一遍，接过货券，龇牙一笑：“好的！”
裴耀杨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单纯善良的好孩子。
……
没多久，钱蓁蓁和祁瑶就回来了。
昆伲已经杀完了鱼，正坐在门口，用砂纸打磨新切的竹竿，等会儿要搭新的晒鱼竹架。
阿淼也炒好了新的花椒盐，端出厨房，放在了前门外面的临时小桌上。
“是不是累了？”钱蓁蓁见他满眼都是血丝，忙说：“我们现在就去做午饭，你吃完就去睡觉。”
阿淼点点头，捋起袖子，用毛巾擦着鲜鱼的水分，跟她说：“不过吃饭前先把鱼腌了晾起来。”
钱蓁蓁放下春笋，把小刀递给祁瑶，“行，我帮你。”
她走进厨房寻找腌鱼的铁盆，在储物间里晃了半天也没见到，最后是在大厅里发现的，放在了小餐桌上，里面盛着水，水面飘了乱七八糟的花草。
她端着盆子出门，表情一言难尽，“这是什么，谁弄的？”
祁瑶眼睛亮起，刚要说是“野花”，旁边的阿淼淡淡扫了一眼，抢先开口：“杂草。”
昆伲听到声音，立即站起来说：“蓁姐，是裴耀杨！”
钱蓁蓁：……
这不添乱吗？他们还要腌鱼啊。
她走到菜田旁边，霍地倒掉了，“我去洗下再拿过来。”
见她重新走进厨房，阿淼瞥了眼田里化作春泥更护苗的野花，唇角扬起了些许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十一点后嗷~还没做晚饭，我先弄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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