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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文学 > 马恩马锦儿 > 第102章 逐燕歌
 
“若周王所为,形迹暧昧,念一宗室亲,无以猜嫌,辄加重谴,恐害骨肉之恩,有伤日月之明。如其显著,有迹可验,则祖训俱在。”明黄的坐墩上,朱允炆看着手上的奏折,若有所思,在他的身后,皇后马氏轻轻的摇着团扇,看着自己的夫君,唯恐发出一丝声响,打搅了他。

这奏折是燕王送上来的,而就在前不久,朱允炆令李景隆拿了周王,他知道燕王一定有有所反应,他那位王叔的为人,他多少也是算是了解的,此番拿了周王,燕王上表,或者是暴跳如雷,或者是威胁恫吓,都不会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是,燕王的这道折子,倒是让他有所触动了。

这也太大义深明了一些吧?燕王的折子里说的很清楚,对于周王的事情,若是他不尊先帝、图谋不轨的事情属实,那朝廷该咋办就咋办,不过若是捕风捉影的猜疑,这个大家都是亲戚,未免有点面子上过不去吧!

从头到尾,这份奏折里,朱允炆看到的就一个大义凛然公私分明的燕王,此刻身在寝宫,身边又只有皇后这个自己最亲近的人,朱允炆的心,不禁微微有些动摇起来:这事情,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

“恩惠,你也见过燕王,对于燕王,你是如何看的?”他放下折子,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仿佛是随口问道。

“还是在为王叔们的事情劳心?”马恩慧贴近过来,柔软的身躯靠在朱允炆的身后,手中的团扇,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在了一遍,两手轻轻的按在朱允炆的头上,为他按压去缓疲劳。

马恩慧是光禄寺少卿马全之女,洪武二十八年被册封为皇太孙妃,同年为朱允炆生育长子朱文奎,如果不出意外,明年,也就是建文元年,朱文奎百分百要被立为太子的,换句话说,她的夫君,他的儿子,都是,或者即将是九五之尊,她的身份,可谓是贵重得很了。

可惜的是,这个时候的马恩慧,还没有一点母仪天下的觉悟。

“前些日子,朕令人拿了周王的事情,你是知晓的吧,燕王周王,同出一脉,朕以为燕王会为周王说说情什么的,喏,这是他的折子,压根就没提一个字,就是字里行间,都劝朕珍惜骨肉之情,恩惠,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朝堂上的事情,妾身是不清楚的,皇上天纵英才,想必都会处理妥当的,至于燕王,妾身实在是没多大印象,不过,妾身倒是听说过,燕王善战,要不然太祖皇帝,也不会让他镇守国门,震慑北元宵小了!”朱恩慧低眉顺眼,低声说道。自己的这位夫君性子有些偏弱,好不容易刚硬一把,她可不想评论是非。

“无妨的!”朱允炆微微闭着眼睛,“朕知道你顾虑什么,这不过是我们两人之间随口聊聊,算不得干政,但说无妨!”

“先生他们说的是没错的,这藩王一定是得要削减的,天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里有什么过不过的说法!”朱恩慧细声细气的说道:“皇上是君,王叔们是臣,他们自然要听皇上的!燕王既然念及骨肉之情,又上表服从圣裁,妾身看,这是好事情啊!”

“天家,天家。。。。。。”朱允炆嘴里咀嚼这两字,听着身后的女人轻声细语,一时竟然有些怔了。

。。。。。.

北平,燕王府。

这是后府的竹林中的一座精舍,此间的主人是谁,却是燕王府里上下诸人都知道的,平日里,若是没有召唤,这府里丫鬟下人们,靠近这座精舍,立刻被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家将护卫拿了都有可能的,燕王以军规治府,犯了事情,那可是要吃板子的。

所以,平日里,这里便是幽静无比,简直就犹如燕王府的另外一片天地,而此刻,精舍四周,别说丫鬟下人,就是那些护卫家将,都躲得远远的,生怕听到了精舍里面的说话。清风吹过林梢,沙沙作响,反而显得这里更加空灵压抑了。

朱棣漫步走向精舍,这些天来,他没少往这后院走,心情烦闷的时候,这精舍里的那人,总会有办法让他感到通畅,不管是谈风花雪月,还是军政大事,那人,总是一番胸有成竹的样子,有的时候,朱棣觉得,如果设身处地的和这个人对换一下位置,也许,那样的日子,比他现在这看似风光的王爷,要过得舒心的多。

“莫逐燕,逐燕燕高飞,高飞上京畿。”屋子里传来稚嫩的女童声音,朱棣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在这精舍里,居然还有人唱着童谣。

“然后呢,和尚爷爷?然后是什么?”稚嫩的女童唱完,显然意犹未尽,继续追问着屋中人。

“然后,当然是在京畿筑巢孵卵,等到来年,就有更多的小燕了啊!”一个颇为苍老的声音,乐呵呵的说道,“你以为还能是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燕王毫不迟疑的推开精舍的门,走了进去。

“哎呀,王爷来了,锦儿,还记得昨天教你的煮茶的法子么,去为王爷煮点茶来吃!”门开处,道衍那颇有特色的相貌,露了出来,在他的面前,是一副残局,显然,刚才他一个人在打谱,却被这个小丫头给打搅了!”

小丫头看了朱棣一眼,应了一声,退了出去。朱棣也没有在意,也许这是道衍新收的小婢,也是是新收的女徒弟,他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哪怕这个小丫头,看起来颇得道衍的欢心,也不例外。

“王爷愁眉不展,可是还在为周王的事情担忧?”道衍开口问道。

朱棣苦笑了一下,这个和尚,真是明知故问,这些日子,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的上这件事情更让他上心。说道这个,他不禁又想到,那李景隆去开封拿了周王的时候,只怕自己的这个兄弟,也是和自己一样,正在府中为父皇守孝吧!

“京中的旨意出来了,夺爵,废为庶人,流云南!”他脸上露出不忍之色,毕竟那个一下从云端跌下来到尘世间吃苦的,是自己嫡亲的兄弟。

“也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道衍嘟囔了一句,伸手将被拂乱的棋子,黑白一一分开,拈入棋钵中。

“此话何解!”燕王的眉毛皱了起来,常年的征伐,燕王身上的威仪已经颇重,这一皱眉,一股凛冽的杀伐之气,顿时就铺面而来。

“先生先死,先死先生,不生不死,不死不生。。。”道衍仿佛的说着揭语一般,吐出这么几句,朱棣眉毛锁得更紧了,他这个时候,可没什么心情和这和尚打什么哑谜。

见到朱棣没有声音,道衍抬起头来,见到朱棣正瞪着自己,等着答案。他放下手中的棋子,两只不大的眼睛,毫不示弱的对视着朱棣:“王爷心中想的,应天府的那位,会如何对待周王呢?”

“我不知道,若是父皇,不动则已,一动必然是杀伐手段,雷霆一击,当今天子,我可是不敢妄言!”朱棣摇摇头,他真的不明白自己的那位侄子到底要做那般,要削藩,你不对手握重兵的九大边王动手,你为难一个闲散亲王,算是个什么事情?

“所以我才说,这才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若是应天府的那位,有着太祖皇帝一半的权谋心性,和尚我,还真的没多大念想了,还是老老实实在大庆寿寺吃斋念佛去了!”道衍毫不掩饰自己对建文帝的小觑,而下一刻,更是语出妄言:“这削藩的第一刀,没落在宁王的头上,没落在王爷的头上,可见应天府的那位,也不过如此,他身边的重臣,也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尓!”

“莫非和尚,你很乐意看到我如同周王一般?”朱棣看着道衍,这和尚的狂妄,他早就见识过,但是,见他这般幸灾乐祸,总归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的。

“这藩,削与不削,他都在那里,王爷,道衍再斗胆妄言一句,若是王爷是那奉天殿的主人,你会容忍诸王兵重,尾大不掉么?”道衍摇摇头,见到朱棣沉吟不语,嘴角露出一丝讥诮。

“适才那个小丫头,是个伶俐的小丫头,我教他这‘逐燕歌’,倒是两边就朗朗上口了,王爷以为,要是这‘逐燕歌’传到应天,应天的那些时刻都在琢磨着王爷的那些重臣们,会不会有些别的什么想法?”

换做是我,肯定这藩是要削的,再不济,也要令各个藩王,重新置换一下封地。朱棣正在琢磨的道衍的问话,听到道衍说起这个,不禁微微一愣:“逐燕歌?就是我刚刚进来时候,这小女孩唱的么?”

正在此时,刚刚奉道衍之命,出去煮茶的小女孩,已经奉茶走了进来。道衍笑眯眯的看着她:“锦儿,王爷想听听你唱的这逐燕歌,你再给王爷唱一遍!”

“好!”女孩清脆的答应了一声,下一刻,歌声就在屋子中荡漾开来:“莫逐燕,逐燕燕高飞,高飞上京畿。。。。。。”

朱棣听这歌词,脑中轰然一响,伸出手来,指着小女孩,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这。。。。这燕。。。指的就是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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