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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文学 > 桃李春风皆是笑话 >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启程
 
半开的窗,落了几只黄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扰了少年清梦,只得起身将它们赶走。打着哈欠,不大情愿地走到铜盆边上,弯腰掬水,胡乱地揉搓了一把,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精神一些。整理好衣物,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趴在二楼的围栏上,借着朦胧的晨光,有些慵懒地瞥了一眼楼下的壮丽风光。

此番美景,着实养眼,但与喜欢却是两码事。

一袭长衫,草帽布鞋,默默地低下头,一言不发,似乎很懂事。在他的右手边,站着一位面容清秀的男子,瞧着穿衣打扮,应该是个读书人。对于这一幕,后者会心一笑,轻声道:“少年风流,见怪不怪,习惯就好。”

闻言之后,趴在围栏上的少年直起身,伸了个懒腰,一脸无所谓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潇然点点头,玩笑道:“话虽如此,但人言可畏。瓜田李下,难免让人怀疑,尤其是……让心爱的女子怀疑。”

张麟轩转过头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很懂啊?”

潇然微笑道:“略知一二。”

张麟轩懒得理他,抬手招呼了某一声,便走下楼去。一日三餐,就算再忙,也要记得按时吃。自家媳妇的话,走到哪也不能忘记。

魏戍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上,瞥见张麟轩下楼,便随口问了一句,“起了啊?”

张麟轩打趣道:“不然我这是躺着?”

魏戍白了他一眼,呵呵。

张麟轩缓缓走到柜台边,一只手搭在上面,嘴角微微上扬,一双桃花眼眸,清澈而明亮,如星辰般闪烁,另一只手抬起某人的下巴,呢喃道:“一般般,不过照我家那位暖床的丫鬟,多少还是要差一些的。”

恢复女子容貌的魏戍,一双秋水长眸含情脉脉地看着张麟轩,柔声道:“公子喜欢就好。”

张麟轩嗤笑一声,道:“说实话,你想得有点多。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怜香惜玉这种事,本公子可做不出来。天儿不早了,赶紧准备点吃的,一会儿好继续赶路。对了,再麻烦你准备些干粮,剩下的路,我们自己走。”

魏戍眼神疑惑地问道:“为何要离开商队?”

张麟轩放下手臂,装过身去,背对着魏戍,面无表情地说道:“既然命犯天煞孤星,那么当然要离群索居,以求各自平安,免得受到牵连,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魏戍神色一怔,点点头,“知道了。”

商队远行,只为求财而已,没必要因为自己这个不相干的人,结果再把命给搭上。

张麟轩不再言语,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闭目养神,等着吃饭。

潇然上前一步,面带微笑,与魏戍轻声解释道:“我家公子比较‘胆小’,还请魏姑娘莫要见怪。至于怜香惜玉一事,其实也做得,只不过分人而已。”

魏戍一笑置之,并未理会。离开柜台,走向后厨,去准备几人的早饭。潇然选择与她同行,说是有几道拿手菜,今天要给大家露一手。魏戍依旧没有说话,出门在外,小心谨慎,从来都无错。彼此并不熟悉,有些防范也是应该的。

煮饭一事,有趣也无趣。一切准备就绪,统统下锅,剩下的便只有等待,于是潇然便主动问道:“魏姑娘,请恕在下唐突,敢问芳名可当真为一个戍字?”

既然知道唐突,那你还问?

魏戍点点头,淡淡地回答道:“当真。”

“敢问魏姑娘道龄几许,不知于在下而言,是前辈,还是晚辈?修行之初,除了风神一脉,姑娘可还学过什么其他的道法?实不相瞒,在下曾被人关在地底许多年,如今忽得自由,免不得一无所知,还望姑娘指点一二。”潇然一脸真诚地说道。

魏戍看了一眼潇然,然后盯着自己刚刚切出的葱花,不由得陷入沉思。

潇然偏着脑袋,有些疑惑地瞥她一眼,好端端地怎么还突然不说话了。一脸无辜的潇然只得放下手中的柴火,轻叹一声,女子的心思还真是难猜。想到此处,潇然便有些羡慕自家公子,然后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小声嘀咕道:“难不成是这里出了问题?”

魏戍继续低头切菜,案板上传来咚咚的声音。

潇然抬起头,咧嘴笑着,刚想开口说话,魏戍的目光便看了过来,后者沉声问道:“你们十方阁的人,是不是都喜欢装疯卖傻?或者说,拿别人当傻子?”

潇然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么姑娘你又是在装傻,还是真的傻呢?”

魏戍眉头微皱,不悦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潇然轻声解释道:“有一颗种子,已然落地生根。往后的路,还望姑娘能够三思而行,不要轻易地做出决定,免得害人害己。”

魏戍低下头,若有所思。片刻之后,魏戍恍然,刚想开口说话,潇然便竖起一根手指,挡在了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小心隔墙有耳,心里明白就行。

客栈内,张麟轩与某相对而坐,后者摘下草帽,轻轻搁置在桌角,面无表情地说道:“公子的选择,当下虽然看起来无错,但很有可能为将来留下隐患。修行是一条极为漫长的道路,若一味地求快而导致步子迈的不稳,将来是极有可能栽跟头的。届时跌境事小,道心崩坏事大。想必昨日剑心丢失的那一幕,公子还未曾忘记。至于滋味如何,应该用不着我一个外人多费唇舌。”

张麟轩有些无奈地笑道:“昨夜不是说过了吗,前辈您又何苦再劝?”

“如何抉择是公子的事,在下原本不该多嘴,但为了一个小小的安乐宗修士,当真要置那千年大道而不顾?”

张麟轩轻笑道:“难道在前辈眼中,人之一生,除了修行以外,便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了?或许在您看来,确实别无他事可做,然而在晚辈眼中却有所不同。登楼远望,固然令人羡慕,却属于可为可不为之事。”

某问道:“既然如此,何事又该必定为之。”

张麟轩答道:“中秋之夜,除夕守岁,阖家团圆,此为其一也。与一人真心,共一生白头,此为其二也。”

某摇摇头,极不认同,道:“公子,人之一生,可不是谁都能如此幸运的。”

张麟轩轻笑道:“各有各的缘法,岂能一概而论。我所说的,皆是我眼中所见,心中所想。您说我自私也好,说其它的也罢,那千家万户的灯火明暗,与我何干?我呢,胸无大志,别无他求,就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平平淡淡,岁岁无忧。山河远阔的壮丽风光,见到了又能如何,见不到又能如何?”

某叹息一声,神色有些失望,但随后又很快释然,淡淡地回了一句,“平平淡淡不等于碌碌无为,有些事,总要公子你亲身经历之后,才会有所感悟。”

望着门外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某神色如常,但心中却思绪万千。

如今的安逸岁月,万家灯火的明暗,与我们这些坐享其成的后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此心安理得,对错与否,难以评判,但有些东西,诸君一路走来,莫要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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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北归,而是一路南下的陆吾,由于北境三州当下诸多的繁杂规矩,所以不得不选择绕路而行。路有两条,但东北边境那里有个脾气火爆的家伙,一言不合,很有可能就又打了起来,故而陆吾果断地放弃了这个选择。城前一分生死是假,但如今的一身伤却是实打实的,半点做不得伪。某人一拳又一拳,还真是下死手啊。

如此一来,陆吾就只剩下唯一的一个选择,那就是经由西方佛国,绕远路去往某地。虽然不会耽搁多少时间,但有些秃驴他是不太愿意见的。早就说了两不相帮,还一个劲地劝个屁啊。

“既然已经来到了别人家中,那就不要再念叨主人家的不是了,否则一不小心被人听了去,你说尴尬不尴尬?”一个胖和尚忽然出现在陆吾身旁,同他一道南下。

陆吾嗤笑一声,道:“你们出家人也有家一说?”

胖和尚思索片刻,轻笑道:“想来是有的。出家,是放下欲念,而不是剃光头,披上僧衣,然后远离家人。落发修行时,我的家依旧在南山脚下,所以偶尔也会回去一趟。不过自从母亲走后,回去的次数就少了,但几间破旧的屋子还在,那么家也就还在。至于回去的少,只是不愿睹物思人罢了。”

陆吾打趣道:“你这样可成不了佛。”

胖和尚不以为意,轻声道:“心有慈悲意,双手合十便是佛,何必在乎那些虚名。我呢,就只管读我的经书,敲我的木鱼,其它的事,一概不想。”

陆吾没好气地说道:“话说的好听,然而不还是来烦我了?这次又要找些什么借口,或者还是和以前一样,应该慈悲为怀,以众生为念?”

胖和尚微笑道:“见一见朋友,略尽地主之谊。既然你怕别人烦你,那么我陪着你在佛国走一遭,便不会有人再过来打扰你。”

陆吾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一脸欣慰道:“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胖和尚,你如今出息了啊!”

对于某人那点长辈看待晚辈的小心思,胖和尚就全当没看见,然后摸了摸光头,嘿嘿一笑,道:“我都混了这么多年了,岂能没点长进。”

陆吾突然正色道:“你这次来,到底要做什么?”

胖和尚看了一眼对方腰间的酒壶,伸手指了指,然后轻声说道:“万年佳酿,有我一杯。”

陆吾神色诧异,问道:“他的意思?”

“姑且是吧。”

“什么叫姑且?”

胖和尚不语。

关于此事,无论陆吾之后再如何地寻问,胖和尚皆是笑而不语,只是默默地随着他一路南下,以此打消某些僧人意图上前的心思。

多次尝试未果,陆吾终于放弃,“问个别的事,总可以了吧?”

胖和尚微笑道:“说与我听听。”

陆吾好奇地问道:“别的僧人都自称贫僧,你这胖和尚怎么老是喜欢称‘我’呢?”

胖和尚思量片刻,眯着眼,笑呵呵地回答道:“大概是贫僧不‘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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