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摩登文学 > 鞅掌天下卫鞅秦孝公 > 第41章 暴民作乱,卫鞅犯法
 
“什么?你说什么?!”

杜挚惊讶的望向面前这个家仆,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似乎在盯着一个傻子。

什么?杜地乱了?!

杜地是杜家的根基,这样的地方,怎么会说乱就乱呢!

这家仆兴许是烧坏了脑子吧!

“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站在杜挚旁边的那人却是不慌不忙,平静的问着,好像面前这些事情和他根本没有关系一样,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那家仆起初没注意到那人,但那家仆好歹也是认识他的,一见他,忙不迭的回答着:

“杜地的平民不愿意纳粮,造反了!”

“嗯。”杜挚轻哼了一声,“造就造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听着这些话杜挚有些不耐烦了。这几年每年秦国都会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平民意图造反,而且越来越多,但那又如何?他们这些人,还不是稳稳的位居高位?

“这次不一样!”那家仆连忙解释着,放大了声音,生怕杜挚听不到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不一样了?”杜挚惊讶道。

“这事儿惊动的连家主和族中的长老都来栎阳了……”

家仆说着顿了一下,畏惧的看了面前的杜挚一眼。

杜挚听着“家主”两个字,嘴角不住的抽动了起来:“家主——我的父亲来了?”

“是的,大夫的父亲来了。”家仆回着。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

杜挚听着有点糊涂了,他一边低下头来,一边低声,好像非常不愿意见到他那个父亲:

“我爹?他来做甚!”

……

“你是……”

苏胡望着面前的这个白发苍苍的布衣老人,心情有点恍惚。

面前的来客自称是秦国大族杜家的家主。苏胡不明白,他是周使,这人却是秦人,而且苏胡也不认识什么秦国大族,更与那所谓的秦国大族一点交情也没,面前这老人来见自己做甚?

“周使……是想问老夫为什么执意要见周使?”杜家家主狡黠的目光瞄向苏胡,使苏胡的身上一阵不舒服。

苏胡强自板着脸,只是死板的“嗯”了一声,便没再多话。

“我们杜家近日遇到一些麻烦,需要君上出手才能解决。”杜家家主摩挲着手说着,一边摩挲一边看着面前脸上没有表情的苏胡,“这麻烦不能直接与君上说,老夫来栎阳,正好看见周使也到了栎阳,于是想借周使一张金口,将这麻烦说与君上听。”

“什么样的事情不能直接说给听,非要我转达给秦公?”苏胡皱了皱眉,奇怪道。

“不是事情不能说,而是老夫的身份,不方便与君上直接说。”杜家家主答道。

苏胡睁大了眼睛:“难道你没有官爵?”

“老夫有的只有封地。”

杜家家主说着狡黠的笑了,望向苏胡的眼中满满写着的全都是不可言说的深意。

这家主于国家毫无裨益,文没有为秦公治理过国事,武更没有为秦公开拓过疆土,却能坐拥杜地周围广阔的封土,控制着庞大的杜家在秦国不断的绵延下去……

看起来有些神奇,但这一切,全是杜家先祖留下的家业,杜家家主,只不过是在吃祖先的老本罢了。

尽管如此,这样的人物还是很重要的大人物,苏胡就算不喜欢他,也要谨慎对待……

“那这麻烦,一定和封地有关了。”苏胡猜测道。

“周使真是妙人。”家主低声称赞道,“是的,是我的封地出了麻烦……”

“什么麻烦?”苏胡问。

“今年秦国关中的粮食普遍歉收。”杜家家主说着,“然后我的封地发生了暴乱,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这些暴民还损耗了我很多人手……”

苏胡的眼神出现了微妙的变化,这一切全被杜家家主看在了眼里,他看苏胡明显开始认真听他的话了,又接着说着:

“再这样下去,要坏事——所以我只能将这件事情上报君上,向君上借得更多的力量,这才能将这些暴民处理干净。”

“如果周使能替我将这件事情报给君上——哪怕只是暗示——老夫也就心满意足了……毕竟,周使的身份,在君上面前比老夫认识的任何人都好说话……”

杜家家主说着眼神貌似不经意的瞟向苏胡。

苏胡是没有体察别人心思的意思的,他觉得这种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是的……所以呢?”

杜家家主听着周使的语气很奇怪,以为周使是要和他谈酬劳的事情:“嗯……周使需要什么酬劳,尽管随便挑。”

“不必了。”苏胡摆摆手,“我会将你的话传给秦公的。”

杜家家主脸上的表情明显生动了起来。他心想,这事儿……大概就这么成了?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苏胡的眼睛里升起一丝恼火,于是将一点薄礼呈给了苏胡。

苏胡本来是不想收这人的东西的,可当他接过的时候,一看,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璧。

这玉璧的材质,色近黄绿,那可爱的色泽,细细看去,竟可以从它的表面看出一层迷蒙的雾色,仿佛流淌着温润的蓝光,令人心旷神怡——这,大概就是秦国特产的蓝田玉。

真是一块美玉啊……

这玉温和的光芒讨得苏胡欢喜的不得了,鬼使神差的,他的手就将那块美玉攥在自己的手中。他望向那杜家家主那眯着的眼睛,一边感受着这温润的触感,一边想从这杜家家主的眼睛里看出来什么。

可那苍老的一对眼睛竟是深不可测,苏胡一时半会儿竟然看不出来这秦国的大族家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胡在内心不由开始感慨了:

这玉,真是好玉呀……

但面前这人呢?他能了解几分?

……又是一个第二天。天已然大明,可牢房依旧是黑的。从那窗外飘进来的几丝光亮成为了这间窄小牢房中的唯一光源,照亮了栎阳令的脸。

而栎阳令正盯着面前这个坐在黑暗里的人。

这人明明只是一个连船都没有了的可怜船夫,栎阳令却在他的脸上看出来了不一样的倔强。

不,那或许不是倔强,那只是对未知的茫然失措罢了,只是他不知道面对这一切该怎么做,所以他只能摆出一副僵硬的姿态,来掩盖自己内心的不安。

对的,一定是这样的。

其实对付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贱民,最容易不过了。

栎阳令自认为很有经验,于是他上前一步,却没有踏进牢房。他的身体向前探着,他阴鸷的目光望向那人。

明明隔的很远,刘六竟也被栎阳令吓得一哆嗦。周围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屏障,他只能缩在那里,然后,畏惧的站了起来。

“做了就是做了,你这是何苦?”

栎阳令幽幽一声轻叹,刘六只觉得头上直起鸡皮疙瘩。他竭力保持着自己清醒的意识,将害怕压下去,轻微的摇着头,像是在发抖:

“小民没有——小民那天,连船都没有……怎么去谋财害命?”

“可那船的确是你的啊。”栎阳令低声说着,话中,有危险的意味,“这是无论如何也洗不白的事实。”

“可小民还没见过那船,怎么知道那船……就是小民……”

“你还想狡辩!”栎阳令陡然愤怒起来,打断了他的话,“都有人认出了你的船,你再狡辩……有什么用?”

“可是小民那天连船都没有……”刘六如是说着。

“那它去了哪里?难道长了翅膀飞了?!”

栎阳令讥讽的说着,然后他的音量突的提高了,接下来的那两个字,在他的嘴里变得十分骇人:

“你说!”

你说!

面对着如此简单的两个字,刘六竟然语塞了。

说那天自己遇到了一个陌生人借走了自己的船?谁信!而且那陌生人给自己的报酬都变成赃物了,自己拿什么来证明?

这真的很像故事里才会出现的情节,而这故事竟然发生在了他的现实里!

他该怎么辩?他拿什么来辩!

刘六紧紧的闭着嘴巴不开口,拳头也攥着,这凉秋里,他的手掌心竟然生生给攥下一层汗来。

“怎么,不说话了?”

栎阳令的这句话没有音调,而刘六竟觉得这话中透露着赤裸裸的威胁——这是危险的前兆。

栎阳令呵呵一声笑了:“等到大刑加身,吃一遍棍棒把你的屁股打开花,该说的话,自然都会说出来,还愁你开不了口?”

大刑?!

“不要!”

刘六恐惧的叫出了声。他听闻这群人用刑向来不会把人当人,刑罚是变着花样的往人身上试——至于在这刑罚中间把人折腾死了,这群人连个抱歉都不会说,只会戏谑的看着尸体,或许还会思考着将尸体喂了哪条狗……

真是恐怖,疯狂……绝对,绝对不要!

栎阳令看着刘六的反应,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想你也是不愿意消受那样的东西的,所以有什么,还是老实交代的好。”

……

“不管怎么样,现在,请带我走。”

卫鞅不由分说的将冯沧拉到了忘忧居,一脸严肃的对冯沧说。

冯沧看着卫鞅肩上的包裹:

“你这么急干什么,是赶着去灭火吗?咱们昨天路上不是才说好游秦今天好好再商量一条路?”

“卫二哥到底出了什么事了?”郑伊也跑来问着。

“路上再解释,总之现在,你赶紧找人带我走!”卫鞅连声催促着,脸上满满的全都是急躁。他拽着冯沧的胳膊,脸上的倔强看的冯沧都快想笑了。而卫鞅却没冯沧那么好的心境,他心中,隐隐然有着不祥的预感——

这回是真的要坏事!

卫鞅的心中蒙上一层深重的阴霾。

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于是他只能跑——

跑,快跑,跑的越远越好!

冯沧这回看着卫鞅脸上的急色是真的笑出了声,他觉得卫鞅此时的心境需要人安慰,于是一边毫不忌惮的伸手搭住卫鞅的肩膀一边对卫鞅说着:

“你大概是做了什么噩梦吓坏了吧?”

他转而唤着店主:“店家来坛酒,给他压压惊!”

卫鞅被冯沧这样一搭只觉得万般不舒服,他想挣脱冯沧的手,可是却怎么样也挣脱不开:

“你听我说!现在不快点走,过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冯沧瞪了卫鞅一眼:“你想跑?你既然来了秦地,那就是秦人了,你还想走?我冯沧可不答应!”

“我忘忧居的酒向来吃了可以忘忧,我看卫鞅你需要一坛……”

店主也凑上来插科打诨了,那一坛酒看起来沉甸甸的,卫鞅刚看向那酒坛,顿时无言以对了,尴尬的笑都笑不出声儿来……

“郑伊姐,先生……他怎么了?”

沈雁这时候停下身边的活计,凑到郑伊身边,问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他有什么难事吧!”郑伊低声说着,发愁似的看向她的父亲和冯沧,“这些人真是的,怎么能这样呢……”

……

这时栎阳令和刘六已经换了一个环境。在这高堂之下,栎阳令在上面,而刘六在下面。

刘六依然不肯跪,毫无威严的站着,保持着自己最后的一点自尊心。

而他身边,并没有那个叫王典的吏官。这堂中空荡荡的,只有岳阳令右手边的一个书吏默不作声的拿起毛笔,记着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那是毛笔接触简牍的声音,很轻,然而刘六却听到了,这让他觉得毛骨悚然。他望向栎阳令,然后又不敢和栎阳令的目光接触,于是他缓缓的低下了头,听着栎阳令问着他话儿:“也就是说,你在这几天,是收过客人的钱的——也就是说,有人雇过你。”

栎阳令根据着他说过的话判断着他的事情。

“是的府令。”刘六只得答道。

“是谁?”栎阳令问。

刘六思索着:“是一个叫冯沧的年轻人,但是……”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栎阳令打断了。他尽力想把自己的话说完,可这栎阳令似乎很喜欢打断别人的话似的,他迄今为止除了是和不是甚至没说完过一句整话。

栎阳令笑着问道:“他雇船,是为自己雇,还是为别人雇?”

“这……”刘六迟疑着,“好像是为别人雇的。可是……”

“这人的名字?”

再一次打断,饶是刘六好脾气也不由的开始烦躁起来。可偏他还不能对这栎阳令发火:“是……叫卫鞅?”

“卫鞅?”

栎阳令先是一惊,然后,又重复了一遍:

“卫鞅?是叫卫鞅吗?是那个卫鞅吗?”

刘六哪里认识卫鞅,只得答道:“小民不知道,但是……”

他的头低垂着,哪里看得到栎阳令的表情正在随着话语的重复变得微妙起来:

“卫鞅啊……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栎阳令瞬间觉得这天下真是奇妙无比,对着门口,意气风发的嚎了一嗓子:

“王典呢!把卫鞅和冯沧给我抓过来!”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可这关他们什么事?”刘六失声叫道,“他们……”

“我说关他们事,就是关他们事。”

栎阳令回道,自信的笑了,目光望向刘六,眼睛变得亮晶晶:

“况且,我有证据。”

“什么证据?”刘六问。

“你的话难道不是证据?”栎阳令笑问道。

我的话……证据?

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啊!

刘六万万没想到自己老老实实应答的几句话竟然把毫无关系的人也扯了进来。他的脸色变得煞白,然后只听“扑通”一声,他直直的跪在了这厅堂中间。

栎阳令看见这无论如何也不肯跪给他看的贱民竟然也跪下了,得意的笑了起来。

刘六听着这笑容,只觉得那声音越发刺耳,他望着那地面,就如同望着冒着寒气的深潭。

……

卫鞅羞恼的看着面前这个人,他觉得这店主简直不可理喻:

“要是吃个酒就能解决这问题、甚或让这个问题原地消失,我也吃!可是问题不在这里……”

“在哪里?”店主和冯沧同时发问。

“你不带我走,那就放开我!”卫鞅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炸了,索性懒得和他解释,蛮横的说着,“我一个人走!”

“不成!”冯沧强硬的回答着,“我看你是疯了,放开你跑丢了怎么办……”

“放开我!”

卫鞅一用力,终于挣开了冯沧的手,跌跌撞撞的忙不迭的就向门口跑。冯沧只觉得胸口吃痛,一转眼卫鞅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了。

“卫鞅,你真的疯了吗!”

冯沧咆哮道,连忙想要去追,可是刚看到卫鞅跑到门口,他就看见卫鞅的面前陡然出现了一个黑影。

那黑影的脸,他好像很熟悉?

卫鞅连忙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他看着面前的那人,他肯定这人他昨天见过……

就是那个昨天和景监遇见的、栎阳令属下吏官的头头?

“卫鞅,冯沧在吗?”

那人正是王典。他如是说着,后面跟着一群吏官,腰间佩着的都是剑。

一股森然的气氛蔓延开来。

“我是卫鞅。”卫鞅答道,“有事吗?”

“栎阳令派我来拿你。”王典板着脸如是说。

“无缘无故就来拿人,难道卫鞅犯了什么法?”

卫鞅将才稳住气,话语里还有些焦躁,但这相对于刚才的他已经很镇定了。

区区栎阳令,凭什么拿我?

“你犯了王法,栎阳令是这么说的。”王典如是答。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冯沧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你笑什么?”王典纳闷的望向冯沧。

冯沧笑了好一会儿,将才止住他的笑,左手扶着桌子,右手捂着肚子,似乎王典前面讲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

“卫鞅犯法?卫鞅,一个治法学的士子,通读天下法典,你叫他知法犯法?你逗我?”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