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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文学 > 鞅掌天下卫鞅秦孝公 > 第142章 认识
 
很快,馆驿的大门就出现在杨安的面前。

他突然想,那群人是不是住进了何万岁留下的房间里?

很有可能。

杨安如是想着,踏进了馆驿的门内,问了店主几句话,旋即确认了:何万岁留下的房间的确又有人住了。

既然何万岁是禁室的人,住进他房间里的这些来客这些来客八成也是禁室的。

但是,杨安不确定。

所以……

“我可以看一下他们的住处吗?”杨安问。

“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店主奇怪的问道。

“我想知道他们和我是否相熟……”杨安漫不经心的说着。

店主看着杨安的神色摇了摇头,指着走廊对着杨安说着:“那你就去看吧。”

杨安当然是知道何万岁之前的房间是在哪里的,听了店主的话他点了点头,旋即踏着脚步向前走去——

刚刚准备穿过那道走廊,杨安就感觉眼前的光猛的一暗。

紧接着,一行人便从走廊的那头走了过来!

感觉……很熟悉。

这一行人齐刷刷的穿着黑衣服,黑压压的,给人带来一股压抑的气息——只是在一瞬间,杨安就感觉一阵难受。

好在这股压抑的气息并不持久。他们的脚步很快,很快便与杨安擦肩而过,向着馆驿的门口走去。

那一行人……是他在城门看见的那一行奇怪的人!

杨安站在走廊里,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大概已经明白了,何万岁的房间,是留给他们的。

是禁室的人吗?杨安再次问自己。

得问问才知道。

他重新踏出脚步,向着走廊后面走去。

……

他敲开了记忆中何万岁所住的那间房间,而坐在里面的却不是何万岁,是个身穿黑衣的陌生人——他不认识。

他本来以为里面会没有人,结果还真的有?

而江左却是认识杨安的,在打开门看到那张并不算很熟悉的面孔的时候,心头不由的暗暗一惊——

这不是前任栎阳令吗!

“栎阳令?”

一声惊呼从江左的口中叫了出来,随即他便知道自己失言了:面前这人明明已经不是栎阳令了,自己为什么还会失言脱口而出?

他的名字叫什么?

江左不像何万岁一般对杨安很熟,一时间竟然懵了。

而这个问题不需要江左去答,因为面前的前任栎阳令很快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在下杨安,已经不是栎阳令了。”

杨安看着江左,平静的如是答道。

江左皱眉:“我们好像并不认识。”

这个前任栎阳令闲的没事儿来找自己干什么?江左奇怪。

难不成……

江左的心里悄然提高了警惕,杨安却浑然没察觉似的,对着江左认真的说着:

“但是我认识何万岁。”

江左听着杨安口中吐出的“何万岁”三个字心头不由的一惊。

不,何万岁以前就在这位栎阳令的手下做事,面前这位前任栎阳令认识杨安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强将内心镇定了下来,看着杨安,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你们和何万岁认识,对吗?”杨安问道,“不然你们不会住进他留的房间里。”

江左点头:“对,我们认识何万岁。”

“他是你们的什么人?”杨安问道。

“他是我们的……”

是同僚,但是这两个字决计不能在杨安面前说出来……

“好朋友。”江左最后如是答道。

“不仅仅是好朋友吧?”杨安疑惑道,只是看着江左。

江左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连忙打岔把话题绕了过去:“还是请前栎阳令先进屋说话吧。”

杨安一愣,这才发现他们一直在门口站着对峙。

但是,他似乎并没有进屋去的打算:“没关系,我们就在这里说,一会儿我就走。”

江左看了看杨安,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前栎阳令想对我说些什么?”

杨安依旧盯着江左,严肃的问道:“你们和何万岁相熟,想必……也是禁室的人吧?”

禁室!

江左听到这两个字整个人都不由的愣了一下。

面前的前栎阳令明明早已经归野,不入朝堂久矣,为什么一语便道破了他们的来历!

不不不,或许只是这位前栎阳令乱猜的,他不见得就看破了他们的身份……

心里如是想着,江左眼睛一滞,随即答道:“不,我们和何万岁只是朋友。”

“朋友?”杨安的眼神有些不善,“是在禁室的朋友吧?”

江左脸上有点发僵:“我们……不是!”

“你认为我会信吗?”杨安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如果不是禁室的人,怎么会暗中策划监视杜家?如果不是禁室的人,在杜地没有亲眷的何万岁又怎么会留空房给你们?”

江左通过杨安的话,这才发现了一件惨痛的事实:

刚刚放走的那人,就是面前这位前栎阳令派出去的!

自己真是自作聪明,为什么他就没有料到派那尾巴出来的那人……竟然是何万岁曾经的上司!

他们才刚刚在杜城里安顿下来,竟然就被人发现了底细,真是糟糕透了……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江左的心头开始慌了,膝盖开始微微的颤动……

但是愈在此时,他便愈不能失态——他必须想个借口来解释面前的一切!

抱着这样的想法,江左开口了——他低着头,缓缓的说着:

“我们是何万岁的朋友,但我们真的不是禁室的人。”

杨安依然认真的盯着他,江左抬起眼睛来,依然觉得杨安的目光有些瘆人——虽然也不算很锋利的目光,但是在杨安的眼睛背后似乎藏着一团化不开的迷雾,任他怎么看,都看不清楚这人究竟在想什么……

正在江左搜刮着肠子里面的措辞准备应付杨安的时候,杨安的眼睛突然从他的身上移走了:“算了,你也算是何万岁的朋友,我姑且信你一次。”

说罢转身便走。

江左满腹的搪塞之语顿时就没有了用处,看着杨安的背影,他整个人都呆愣住了,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难道这次……就这么完了?

那前栎阳令刚刚可是在气势汹汹的和他讲话呢,那语气,明明咬死了他们就是禁室的人……

结果就这么……完了?

那叫杨安的前栎阳令,就这样放下一切不追究了???

何万岁他的人……有这么大的面子?!

江左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样子看起来很傻,如果让白右亦或是何万岁看见了怕是会笑他。

但是,这一切真是太令人惊奇了。

而杨安走在回自己府邸的路上,此时的心境却大不相同。

是禁室的,能怎么样?不是禁室的,又能怎么样?

就算他们真是禁室的人、是君上与卫鞅派来对付杜家的利剑,杨安也不能动他们半根毛——

因为他们是何万岁的朋友,而且不是一般的朋友——从何万岁特意为他们留房间住这一点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和何万岁很熟。

如果对何万岁的朋友下手,将来他面对何万岁的时候,当何万岁质问他为什么欺辱自己的朋友的时候,他该如何向何万岁辩解?

终究还是无地自容。

杨安不喜欢这种感觉。

用明面上的手段来对付他们,即使装作不知情,他又怎么有脸去面对何万岁?

尽管何万岁昔日只是自己手下的一个下属,但杨安还是觉得很难看。

而暗地里杨安根本没有人手,没有办法让这些人无声无息的在杜地消失。

总之,他一个人,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去对付那十几个人。

如果把这件事情告诉杜津呢?也是不行的,按照杜津的个性,怕是会瞧不起他、笑他无能。

连这十几个人的事情都办不好……

杨安的脑海里甚至都映出了杜津轻蔑的语气。

要和杜津说,也不能现在说,只能捡一个要紧的时候突然提起……

说到这里,杨安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能怎么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今,只能派几个人,多多探看他们的动向了。

也只能这样了——别的事情干不了,这点事情,还是能做的。

想着想着,杨安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府邸,身上疲惫大作。他坐在榻上,又叹了一口气,感觉一股困意席卷而来。

明明还没入夜,为什么这个时候的他却困的想要睡觉了?

自己是有多累?

杨安也顾不上这些,叫仆役给自己烧了一盆洗脚水来。

将脚伸进热热的洗脚水里,微微闭上眼睛,他享受着仆役揉搓着自己的脚的丝丝快感,几乎快睡着了。

昏昏沉沉中,杨安的心头突然生出一丝恼意——他奇怪自己,自己归田养老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回到杜地终老,又为什么被杜家家主杜津所用,日复一日的做一些根本违背自己本心的事情?

自己现在,究竟在干什么?

是在报复卫鞅,报复当初的仇。

他如是劝慰着自己。

他恨三年前,就因为一个小小的卫鞅,自己的官职就没有了,自己在栎阳的一切都没有了……

他在报复,他确信自己是在报复——他恨卫鞅,他要破坏卫鞅的变法,让他的一切的心血都在杜地的这块土地上覆灭。

可是,有什么意义呢?栎阳令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他也不想去做,他甚至连一官半职都不想任,只想就这样歇着,在自己的府邸里,坐到天荒地老。

说实话,其实这一切,根本就没有意义嘛……

但他还是恨卫鞅。

刻骨的恨那个人。

他猛的睁开眼睛,脚从水里拔了出来,洗脚水溅的老高。

给他洗脚的仆役被溅了满脸满身的洗脚水,一脸惶恐的望着杨安。

杨安这才回过神来,重新将脚插进水里,等着仆役继续搓自己的脚。

但是仆役却浑然愣住了一般,只是惶恐的看着他,连动也不敢动。

“搓啊!”杨安不爽的低吼着。

仆役这才继续为杨安搓脚,力道和前面一样,可杨安此时的心绪早已经不在脚上,却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他是在惦记何万岁的归途、馆驿里住的那群黑衣人,还是依然愤愤的在恨着远在栎阳的卫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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