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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文学 > 秦召慕青骨 > 第28章清歌一曲凤求凰
 
“亲姊妹又如何。”秦郅语气冷了几分。我本想多问几句,还是作了罢,“我要回去了,宝鸦说好了今天做糯米团子给我吃的。”

“就知道吃!”秦郅恨铁不成钢般摇摇头,“你过来,我还有一句话。”

我走近两步,秦郅突然伸手向我后颈处一抓,我被他吓了一跳,他一张开手,笑意盈盈:“你看。”

他手心躺着一只小小的累丝赤金蝴蝶头花,蝴蝶须子还轻轻颤动着,栩栩如生。

“呀——”我惊而又喜,转身去看背后,却什么也没有,“你怎么做到的?”

秦郅笑的很是得意,却只是说:“喏,送给你了。”我也不客气,伸手便要接过来。秦郅却一缩手:“来,我给你戴上。”

我便随他把这头花戴在我鬓边,旋即便问他:“好看不好看?”秦郅笑道:“好看,只有给你戴才这样好看。”

我心下欢喜,抿嘴笑了笑,吐吐舌:“我要走啦,谢谢你送我这个。”

回弄霜苑后,宝鸦果然在做糯米团子。我心性所至,洗了手也和她一起做。做起来简单,味道却很好。我一连吃了不少,连晚饭都没吃多少。

“姑娘吃的太多了,恐怕夜里积食睡不着。现下天也热起来了,姑娘不如去外头坐坐纳凉。”

天已经纯然黑了,我推门出去,只见夜空晴朗,星布如织。晚风徐徐,如酥手拂面。

我甫一坐下,宝鸦就递来一面团扇。我刚接过手,便有一星流萤飞过扇间,明灭间闪烁如星。

宝鸦陪我坐了没一会儿,便支着头开始犯困了。我看她也好笑,叫醒了她:“你累了一天了,要睡就去睡吧,不必在这儿陪我了。”

宝鸦还有些迷糊:“好……姑娘你一个人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我坐一会儿就回去了。”我推着她回去,“倒是你,困得这样了。”

宝鸦不再推脱,点点头,便转身回了房间。

宝鸦离开许久,我终于不再觉得胃里不舒服,也意欲回房歇息罢了。

夜空之中,倏忽传来一阵明灭的琴音,仿佛从天上灌注而下的清泉一般明澈舒缓。只是这声音太过轻和,我只疑是自己听差了。

我一时站住了,听了半晌,确信是有琴音无疑。心里虽有猜测,终是不敢确信。然而琴声动人,由不得我细思,脚步已经踏上寻音之路。

夜色迷茫,我却仿佛已经知道何方,脚步笃定。琴音越发清晰明朗,我心中的猜测也一步步落定尘埃。

身过花丛,柔和的星月光芒之下,抚琴之人头也不抬,全神贯注,恍如谪仙无意间落了凡尘,令人不愿也不敢侵犯。

他无意间抬头看了我一眼,一眼如清风明月,如古井深潭。

这是第二次。第二次我因琴音寻来他这里。我想到日间那一枚衿缨,心头有狂热的悸动,眼前倏是明晰,倏是眩晕。

秦臻。秦臻。秦臻。

我心里的秦臻。我心里的无虚。

霎时间,我满眼满耳满心满脑,全然只有一个名字,秦臻。只有秦臻。

这一刻,我只想忘掉师父的话。我几乎要肯定自己心里那暧昧的猜疑,却又觉得自己这般卑微,配不上他万般都好的品格。

他仿佛未见到我,蓦的启齿吟咏琴歌:“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待听清这二七十四字后,我几乎要战栗,痴痴地前行半步,凝住神思。

司马相如与卓文君——这是凤求凰!琴歌一曲凤求凰,卓女从此与君奔。

我眼前的人并不是司马相如,却更胜他万倍。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他声音清淡却非无情,到这一句他却突然停下了声音,停下来手指拨弄琴弦的动作。

秦臻抬起了头,一双眼睛无喜无悲地看着我,就这么看着我。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秦臻吟诵出这两句,短促停顿过后,长袖翻飞,指尖如舞,弦间又飞出音律高亢。他缓缓的琴歌声,如同轻声的诉说。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秦臻的眼睛自这一句便没有离开我,我听这一句“思之如狂”,也心动如狂,双手交握,指节纠缠,心乱如麻。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秦臻的唇角渗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眸光清澈温柔,胜过万千星光。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将琴代语,他有何语,要与我倾诉?他的衷肠,是否也写满了我的名字?

这是多么大胆而不知羞耻的猜度,我却无法停止。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我已无法自制,直走到他的琴案前,他的面庞上有月光渗过高树枝叶间投下的阴影,影影绰绰撩拨人心弦。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秦臻眉眼间满含了温然。这并不是问句,他却对我问了出来。他双手轻覆琴弦,琴声骤然停歇,两相沉默了良久,他对我伸出了他的右手。

平摊在我面前的一只手,等待我的手合上去。

不知为何,我甚至清楚地记得他手心的温度,虽然我从未接触。我只记得我第一次见他,他救了我。他的这一双手,让我放下警惕,为我端来一碗药。

我迟疑许久,犹疑地伸出左手,缓缓地覆上他的。温热让我察觉这一切都万分真实,绝非玄虚。正如他的字,无虚。

不知是否我的错觉,秦臻仿佛瞬间轻松下来。他一下握紧我的手,紧到几乎让它窒息。秦臻站起身来,走到我身前,近只毫厘。

他的手稍稍有放松,五指轻巧地与我相扣,旋即握的更紧,无法挣脱。

我几乎能听到他的呼吸。他身上特殊温和的气息完全包围住了我,使我彷徨,使我沦陷。

秦臻低下头来,璨然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压低的声线令人晕眩。

他说:“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使我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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