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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文学 > 废妾不承欢龙腾霜兰儿 > 第十章 逞强
 
似有河水清凉的潺潺声传来,太安静,远远都能听见。

霜兰儿滞滞立着的姿势,在月下竟是如此荒芜。

龙腾自她身后轻轻步出,侧目望过去,只见她杏子般的眼睛里一片漆黑,月光照进去,一点亮色也无。

“走罢。”他轻轻附在她耳侧说着,“再晚回去就要天亮了。”

她依旧立着不动。鬓边碎发被风吹得扬起来,像是织出一副迷蒙的画。

他突然揽住她的胳膊,往前拖着就走,“你还发什么愣。如今你我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想着他做什么?!还不赶紧跟着我走。”

她终于缓过神来,用力甩开他的手,“谁是蚂蚱,真是的。”

他凝望着她,眼神微微一晃,眸中似跳跃着烛火,“刚才你分明选了我,身为男人,我必须对你负责到底。”

“神经!”她不理他,只道,“我刚才不过是腿突然抽筋,没站稳才退后了一步,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若是真给我选,我只会站着一动不动。既不向前,也不后退。”

“呵呵。”他垂首低笑,“可龙霄霆从不会给人两个选择。要么生,要么死!没有第三条路!”

她似听出他话中有话,抬眸问道:“刚才听他提起,你父王还有你的娘亲,似乎近况不好。我不信你不担心,要不你想法子回去上阳城看看,也许还来得及你和秋庭澜关系不是很好,要不托他帮忙”

他脚下步子加快了些,径直越过她的身前,背对着她。

霜兰儿站在后方,瞧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只觉凄迷月色下,他如墨缎般的长发有着格外清冷的弧度。

“人各有命。”

她听见他如是说,不免惊愕,愣了半响后她才跟上他的脚步,面上颇为疑惑道:“可他们毕竟是生你养你的父母,你怎能置之不理?”

他忽然转身,握住她纤柔的肩膀,手上微微用力。近前,垂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缓缓道:“霜霜。我信天命轮回,他们其实是罪有应得。我真不怨龙霄霆,六年前,我父王曾将他与秋佩吟一同关在上阳城一处别院中,整整一个月,暗无天日。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他们经历了什么,我也不知秋佩吟最后究竟是怎么死的,死的又是何等惨烈。我只知,从那时起,龙霄霆变得沉默寡言,再不似从前的温润如玉。”顿一顿,他望入她惊愣的眼底,郑重道:“一个人欠的债,总是要还的。我管不了,也不想去管。青山碧水,广辽天地,或许你会觉得我是没出息,可我只想守在自己喜欢之人的身边”

他的话,并没有来得及说完。

突然,他深深望了霜兰儿一眼,神情间生出几分凛冽之色来,旋即冷笑道:“呵呵,树欲静,风却不止!”

山间密林忽然躁动起来,像是一锅沸腾的水突然炸开,而他面上似笑非笑的神情越来越深,厉声喝道:“既然来了,你们就现身罢!”

霜兰儿懵懂不解时,已是被龙腾堪堪拉至身后。

两名黑衣人自树丛中闪跳现身,也不多话,其中一名身形快如闪电,手中长剑向龙腾劈来。龙腾并不慌乱,他带着霜兰儿疾退几步,躲过了致命的第一剑。

霜兰儿这才明白过来,他们遭遇行刺了。这该怎么办?会是谁?他们想杀的人又是谁?无数想法如闪电般在她脑海中闪过,此时另一名黑衣人挥刀直上,朝着她疯狂扑来。杀手的动作本就迅猛,捕捉猎物时更是将这种迅猛发挥到了极致,眼看着青银色的刀刃便要落下。情急之下,霜兰儿飞快捡了一截折断的树枝想挡,哪知龙腾却将她一把拉过去护在了身后。

张扬的刀刃狠狠擦过了龙腾毫无防备的左肩。黑衣人见自己没有得手,正欲挥刀再上,哪知龙腾一个侧身以巧力夺过黑衣人手中的刀。

转身,他怒斥霜兰儿,“笨蛋,这种时候要你跑出来干嘛!你只需要站在我身后就行了!美人要英雄救,你究竟懂不懂啊,真是煞风景!”

她有些委屈,低低咕哝了句,“谁知道你行不行啊。”

声音虽低,可他听得清清楚楚,“喂,跟你说多少次了,千万别说一个男人不行。行不行得你晚上试试不就知道了?!真是的!简直就是对我的一种诬蔑!”

“啊!快快!你快点!那人的剑挥过来了。”她着急大喊,没有想到生死危急时刻,他竟然还有心思计较这个。

龙腾反手一挥,手中的刀挽起无数银色剑花,极是轻灵飘逸,千万道剑芒闪起向穷凶极恶发起强势攻击的两名黑衣人一同攻去,他身似游龙,气势如虹。潇潇落叶下,姿态俊雅。

下一刻,两名黑衣人同时倒地,口中“噗”地喷出大口鲜血,躺在地上再不能动弹。

这一切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

事后,霜兰儿望着倒地的刺客均咬舌自尽,显然是收了钱的死士,完不成任务便自尽,她只觉浑身冷汗涔涔。不能言语,唇颤得厉害,她紧紧拽住龙腾的手臂,仿佛他这般英勇的模样都是在逞强。视线,恰好落在了他肩头不断渗出鲜血的地方,她突然失声喊起来。

“天,刀上有毒。有毒!你行不行的啊”

龙腾侧首望着她,牢牢握住她发颤的指间,颊边泛起红云,像是千万朵春花绽放枝头,“开什么玩笑,两个小毛贼而已。我可是练了二十年的。你怎么又怀疑我行不行。我今晚就回去让你试试!我到底行不行!你可等着!”

那一刹那,他笑意盈满眼眶,望着她。

她只觉他一双清澈黑亮的瞳人将她彻底吸了进去,这眼神如此深邃,让她一瞬间迷失了自我。

事实证明,龙腾果然是逞强。昏倒的那一刻,他手中长刀落地,缓缓依着她的身子滑下去,慢慢倒在了落叶积满地的山林之间。

她扶着他,缓缓跪地,神色茫然地望着他肩部越聚越多的血渍,月色下竟是乌黑乌黑的颜色,望着他紧闭的双眼和渐呈青灰的面色,她失声喊了起来,“少筠,少筠——”

可回答她的,只有林间簌簌的风,如诉如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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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州城中,晨阳渐起,霜兰儿早已是累的精疲力竭,她先是给他做了些简单的伤口处理,又用随身带着的金针封住他全部主要的经脉。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天亮,她托了个早起路过的农夫,又弄了辆板车才将龙腾送回了洪州城中。

一入城,她连忙将他送至离城门口最近的药铺,因着十万火急,什么都顾不上了,她连忙吩咐掌柜的道:“快,用白花蛇草、地丁、败酱草、土茯苓、天葵子、穿心莲、半枝莲、黄芩各二钱熬成一碗汤。最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这样一味药,名唤紫荷鸳鸯?!沸腾后再放入煮上半柱香?!”她之所以没有回去自己的药铺,一来是铺子中没有人手,她要照顾龙腾,无法分身煎药,最重要的是,她铺子里没有这样奇珍的药材。

掌柜的瞧了瞧榻上躺着的男子,面色有些为难道:“紫荷鸳鸯,对门的药铺倒是有的。姑娘,瞧你是内行,你应该知道的,这药奇贵无比,若是不先垫上钱,只怕对门药铺也不会肯给我。”

“这”霜兰儿心知紫荷鸳鸯这味药奇贵无比,她药铺中倒是有些银子,可那些远远不够的。至于她的身上,只有几两银子而已。情急之下,她顾不得男女有别,一路在龙腾身上摸索着,他是皇族,不可能没有带银票在身吧。可是她翻来翻去,甚至连他的内衫都仔细翻找过了,却找不出一张银票来。她心中不免着急了,转头向掌柜道:“你瞧,事出这么紧急。谁也没想到不是,救人如救火,银子能不能明日再想办法垫上。”

掌柜的轻轻摇了摇头,“若是我自己的药材还好说,对面的张老板可是出了名的吝啬。关键这笔银子数目不小。”语罢,他的视线落在了龙腾修长指上套着的翠玉扳指,他思索片刻道:“这位公子的扳指一瞧就是上等货,要不应急先当了?!日后再赎回?合着总是身外之物,命要紧。”

霜兰儿犹豫了下,摇摇头,她低首抚了抚自己腕间的素银镯子。

掌柜的似明白她的意思,连连摆手道:“姑娘,一只银镯子,尚且买不到紫荷鸳鸯的一片叶子。”

她点点头,自怀中摸出一面银镜,缓缓吸了一口气,递至掌柜的手中,“这可是件西域来的稀罕物,你拿去当铺当了罢。肯定够买了。”当时离开瑞王府的时候,她什么都没带走,唯独这面银镜,她没有舍得弃下。如今,她与龙霄霆之间能割舍的尽数都舍弃了也不差这面银镜

掌柜的伸手接过,他还是第一次瞧见这种银镜,只觉镜中照得自己额间皱纹无比清晰,不由暗暗惊叹,果然时间绝世珍品。他忙应下,道:“好的,姑娘莫急,我去去片刻就来。”语罢,他一应吩咐铺中道:“小四,你赶紧按照这位姑娘的吩咐去煎药,我马上就回来。”

大约一柱香后,药终于准备好了。

霜兰儿自小四手中接过药碗,转眸望向尚在昏迷中的龙腾,秀眉紧蹙。此时晨阳已然升过斜窗,正透过藤萝架照在他身上,白玉般的脸庞上睫羽扑闪,显得安宁静谧,只是那本若桃花扑水般的唇此刻正泛着骇人的青紫。

她心知再不能耽搁了,连忙让小四帮忙扶起龙腾,一勺一勺将药给灌了进去。

紫荷鸳鸯的药效立竿见影,当即龙腾苍白的脸色便恢复了些,嘴唇也不再紫得厉害。霜兰儿不由松了口气。

掌柜的在一旁看着,情况危急万分,他不由觉得心惊肉跳,连连喟叹:“姑娘真是好医术,这位公子若不是姑娘用金针封了经脉,只怕此刻早就撑不住了。用紫荷鸳鸯这味虎狼之药解毒,我真是闻所未闻。今日荣幸,真是大开眼界。不知姑娘师从何处?如今又在哪里高就?”

霜兰儿径自解开龙腾胸前的衣襟,问小四要了些蛇草粉敷上,回道:“掌柜的过奖了,今日我只是情急,死马当做活马医了。我与你一样,在这洪州城中开药铺,就在街市西转角,小本生意而已,没有掌柜的您做得这么大。混口饭吃罢了,何谈什么高就。”

掌柜的“哦”了一声,“难怪我觉得你有些面熟,原来街口药铺就是你开的呀,听说口碑可不错呢。姑娘真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她笑笑,“哪里,今日太急,我铺子中药材不齐,这才叨扰您了。”

“没事没事。既是同道中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嘛。这样,等会这位公子醒来,我便差人将你们送回去。”

“那多谢掌柜的了。”

“姑娘,你先陪着这位公子罢。我去前柜瞧瞧,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吩咐小四便好了。”语罢,掌柜的转身离去,轻轻带上房门。

随着掌柜的和小四退出房间,霜兰儿转身取了条帕子,打湿了水再拧干,坐回了龙腾的身边。

此时阳光更甚,如透明的金雾般覆在他脸上。他的发髻有些散了,风动,将他细碎的长发吹到额角上,勾勒着圆润的弧度。从前她只觉他生得美艳,如今安静看来,却觉他双目轻暝,微微苍白的嘴唇紧抿着,那气度高华,恬淡洒脱,有着一种平时没有的刚毅英气。她低叹一声,这人连病容都这样英俊,无可指摘。若是他龙袍加身,真不知是何等潋滟风情。不过他志不在此,此刻他的人生,怕是要在这山山水水间游荡渡过了。

手中帕子轻轻抚上他的唇角,她擦拭着方才残余的褐色药汁。

忽觉手上一紧,他竟是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昏迷中,他翻了个身,断断续续道:“霜霜说我不行看我怎么整治你”

她怔在那里,只觉他的掌心间,传来了无尽温暖。她几乎要笑出声来。少筠就是少筠,中毒昏迷了,脑中都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如此,与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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