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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文学 > 重生唐末之归义英雄传 > 第1章 楔子
 
  公元890年,大唐大顺元年,仲春之末。

  僖宗李俨暴卒,寿王李晔继位为帝,是为昭宗,时已两年。

  中原大地上藩镇四起,群雄逐鹿。

  是岁,李克用下邢州。

  杨行密为宁国军节度使。

  朱全忠兼领宣义军节度使,又以魏博镇罗弘信不允假道,攻之。

  其他大小藩镇也是互相攻伐,肆意兼并。

  河西之地虽远离中原千里,依然不能独身世外。

  异族纷起,胡帐遍地,彼此厮杀攻伐甚于中原多矣。

  此时的沙州治所敦煌,虽春寒料峭,但毕竟已是草木春发,山野牧场中青草已抽芽,肥嫩甜美。

  湖河泉泽之处也是冰雪消融,潺潺流水滋养着冻饿了一冬天的飞禽走兽。

  归义军节度使如今驻地敦煌城,其东有三危山,南有鸣沙山,西面是沙漠与罗布泊相连,北面是万顷戈壁,号称“四方绝域”之地。

  敦煌城则正好处此绝域中间的一块绿洲之上。

  敦煌城西南甘泉水也已解冻,正如一条黑蛇从西南祁连山间奔腾而出。

  先流经寿昌,绕过鸣沙山,一路向东,遇敦煌城后改变流向,绕城而过折向了北面戈壁。

  赖其水滋润,沿途形成了大片的沙漠绿洲。

  绿洲内,敦煌城外,遍布着一条条人工开凿的水渠。

  弯曲萦绕着,从西南角的都乡渠、宜秋渠开始,成放射状向东北漫延。

  一路引着甘泉水流过千渠、北府渠等大小数十条从汉代就开始修建的水渠,滋润着绿洲内遍地田地果园。

  宽阔的水渠还被用做了这敦煌城的天然护城河,尽头处流入北面戈壁中的曲泽、兴胡泽和井泽等大小数个湖泊沼泽。

  这些湖泽草甸水草丰茂,是最适宜放牧马匹牛羊的草场。

  敦煌城尽管不如河西第一大城凉州城那么高大广阔,却依然是河西首屈一指的雄城。

  其城周长数十里,分内城、罗城和羊马城。

  最外圈是羊马城,以渠为护城河,以六尺土墙为栏。

  如今时日,羊马城中却是圈养着无数牛、羊、骆驼和马匹,它们都是那些牧民、寺户和百姓等私人牧群赶进来躲避风寒的。

  它们一群群地挤在一起互相取暖,艰难地熬着,等待着春暖花开,青草遍野。

  而官府的战马自然有更避风的内城官马院来豢养,官家牧子负责照看,身披毛毡,水草充足,不虞饥寒。

  内圈为罗城,以十几米高的结实夯土砌成的城墙内,遍布着院落民居,果园菜地,集市驿馆,寺院庙宇,还有驻扎城北的豆卢军。

  最内为内城,就坐落在罗城内的西南,四角矗立着鼓角戎楼,有披甲卫士闻警击鼓吹角警戒。归义军使府、节堂、武库、官学校、牢城等官衙一座挨着一座,分布于内城中。

  张、阴、索、李、罗等汉族世家鼎族以及曹、康、安等粟特大族除了在城外拥有众多的老宅别院之外,家主亲支家宅大多亦在内城中。

  晴空万里,漂浮着几朵淡淡的云彩,沙州冬季干冷,夏季酷热,只有春秋两季气候温和,最是舒适。

  寒食和清明节相邻,归义军使府令沙州官民皆休沐三天。今日是唐代小长假第一天。

  虽然乱世求活,时局不安,终究挡不住沙州百姓向往春天、万物萌发的节日。

  此时沙州郊外,原野泉泽,游人如织,人们争相扶老携幼出门踏青。

  平民简单铺了毡垫子在草地上,摆着几样面点给孩子们吃食。

  大人则拿面食酒水祭拜祖宗,清扫陵墓。

  大族世家的男孩子们骑马,斗鸡,打闹着。

  女眷则要复杂得多,几案墩床,美食佳肴,样样齐备,四面围了锦缎五彩幛子,依然挡不住她们珠钗高髻,花钿面厌,轻罗旖裙,美不胜收。

  她们荡秋千、抛彩球、踏歌舞,知慕少艾的少年人四面围着瞧看,如花朵吸引着采蜜的蜂蝶。

  好一片浪漫、春意盎然的踏青写意画卷。

  虽说寒食节归义军有禁火三日的规定,但依然挡不住人们在小长假期间相聚宴饮的脚步。

  节度使府也会于寺院中设乐表演,城内官员百姓携家带口前去观赏。

  既有属于对亡者的追思,也有生者欢悦的相聚。

  。。。。。。。。。

  今年官办寒食节设乐宴饮便是开在了罗城东北龙兴寺内。

  沙州节度使张淮深一家六口以及一众大小官员及眷属都齐聚在此宴饮。

  寒食饼、冷胡突鲙、醴鱼臆、炙驼峰等珍肴如流水般端上。

  粟米酒、麦酒、葡萄酒等各色酒水应有尽有。

  张淮深面南端坐于宴席大堂上首处,沙州排的上号的官员以及远在瓜肃的部分官员也都尽数团坐在食床左右,众星拱月般以张淮深为中轴对称分布于两侧。

  厅堂中间铺了于阗纹样细毛毯,使府乐营的的一众音声人悉数在场,钟磬鼓乐齐鸣,卖力的演奏着欢快的《苏幕遮》曲子,美貌的舞姬们穿着灵动飘逸的罗裙,跳着热情奔放的胡舞“浑脱”。

  还有百技杂陈于厅堂之外,新奇魔幻,热闹非凡。是官员年龄尚小的子弟们的最爱,此时正在在婢女健妇陪伴下看得津津有味。

  而宴席上也酒近酣处,有的官员交头接耳交谈着什么,有喝得面红耳赤的军将端着酒碗胡乱找人拼酒的,有的文员僚佐喝高了趴在食案上大睡的,有红着眼睛盯着厅内娇艳舞姬裸露大腿的,真真是酒后之百态尽显。

  双手扶膝,高居首座的使主张淮深捋着花白胡须,脸色潮红,虽满脸沟壑,但军人气质不减。

  看着下面众文官武将,人人开怀畅饮,大声谈笑,心中戾气也是稍微有些宽解。

  如果众人真如表面上这么兴高采烈,那也不枉自己举办这次隆重宴会的初衷了。

  最近以来归义军内外诸事皆不尽如人意,缕缕发生变故。

  甘州再次被回鹘侵夺,凉州更早就被温末吐蕃瓜分,肃州还剩天门关西一半之地。

  好好的归义军节度使,又被大唐左迁为沙州节度使,连归义军治下瓜州实际上也被索氏把持住,有些不太听话了。

  作为使主的张淮深也是压力山大,威望备受打击。

  渐渐地,归义军内部也似乎如南方祁连山中冰川下的暗河一样,暗流涌动起来。

  难得今日佳节,合家团聚。

  十五妹及其夫君,遥领凉州司马的李明振及四子:李弘愿,李弘定,李弘谏,李弘益全都坐在下面饮酒谈笑。

  就连十三妹及夫君瓜州刺史索勋也带着二子:索承勋,索承鼎从瓜州赶回来沙州欢聚。

  只有叔父张议潮的嫡子,现任沙州刺史的张淮鼎一家未来龙兴寺参加宴设。

  听老妻陈氏所说,是其家中独子张承奉与几个顽劣的世家子骑马行猎时,坐骑被一头雪豹所吓,将张承奉颠下马来,头好巧不巧撞到了一块山坡凸起岩石。

  张承奉被众人抬回家已人事不醒,现在今浑浑噩噩正没理会处。

  作为父母的张淮鼎和阴氏自然也无心饮酒作乐。

  说到此事的时候,陈氏还有些幸灾乐祸,说张承奉此子顽劣,不敬佛祖,该当有此劫云云。

  妇人之言,张淮深也不当真,笑笑就算过去了。

  想着明日打发自己四子延谔去探望一番,自己虽与其父政见不和,那也多半是朝廷挑拨加上台面底下一些暗流怂恿,但终归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想到归义军内部有些人的小动作,张淮深满怀深意的眼睛中闪着噬人般的精光,扫过宴席上面带微笑的张文彻和马通达。

  这些挑拨怂恿的无耻之人却是不可放过,以后要慢慢收拾掉,以便可以放心地将节度使大位传给三子延绶。

  自己百年之后,延绶儿郎太过年轻,恐怕是无法驾驭得住这些老谋深算的老人。

  张淮深转头看了眼陪坐在侧的三子张延绶,满意骄傲之色溢于言表。

  此子不是自己自夸,在沙州地界也算是顶尖人物,号称智勇双秀,尤善骑射,又善上马击球,弦管。

  在诸子中最为贤能,文韬武略,以荫授官,现任归义军三道都游奕使。

  每年秋日,金风初变,张延绶就会出敦煌,涉流沙,远窜千里,率铁骑巡奕三关:阳关,玉门关以及天门关。放得保归义军管内百姓太平度日。

  想到此处,张淮深叫过来三子,指着场中诸位道:“三郎,今日正值佳节盛会,群贤毕集,为父甚是开怀,座中诸位都是你的前辈长者,代为父给你两位姑丈及诸位前辈敬酒。以后此子还要诸位多多帮衬才好啊,啊?哈哈哈。。。是不是啊?索大人和李公,你们都是三郎的姑丈,都是一家人,更要多维护这个侄儿哦?”

  索勋任着瓜州刺史,可以说是归义军仅次于节度使张淮深和沙州刺史张淮鼎的三号人物了,他同时还兼着墨离军军使,统领着三千墨离军。

  从实力角度来说可是和张淮鼎不妨上下的。

  此时,正大碗喝着麦酒,撒出来的酒水顺着花白胡须流到前胸衣服上,身边儿子索承勋和索承庆小声劝说着也是不听。

  听得使主说话,连忙放下酒碗,大声说道:“使主所言有理,延绶儿郎文武双宣,才秀绝伦,以后必定能继承使主功业,俺这个姑丈必定会鼎力相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堂内众人都心领神会,纷纷开口道:“怎敢烦劳三郎敬酒,三郎文韬武略,礼贤下士。以后必定能为使主代劳分忧云云。”

  于是,安静片刻的堂内再次喧闹起来,被敬酒的文官武将都是站起身来,恭敬喝了,嘴里说着三郎日后必定可以文秀三危,威震河西等恭维的话语。

  张淮深也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一切。

  却不知道,堂内最外侧靠近门口的角落中,有两人喝着闷酒,仿佛透明人一般被人所不见似的,无一人搭理与他们。

  此二子正是张淮深的长子张延思和次子张延嗣两兄弟,母亲氾氏。

  张延思性格粗疏鲁莽,胆小自大,才智与一般军汉无二,又不得张淮深喜爱,只得在瓜州墨离军中任个将头。

  张延嗣虽不善于骑射拳脚,却机智狡诈,胆大贪婪,在瓜州刺史索勋下面做了孔目官。

  张延思喝着闷酒,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怎么地,眼中充斥着血丝以及愤恨之色。

  张延嗣也不喝酒,只是吃菜,怕自己兄长酒后失态,坏了大事,急忙小声劝着少喝些,喝多误事之类的话语。

  其实按进门时间算,氾氏还早于陈氏,只是依赖氾氏并不特别美貌,是张淮深父亲临进长安为质时为他挑选的,自己心里并不喜欢,生的儿子也不甚优秀,难以继家业。

  而陈氏本祖籍汾州,父亲陈元弘是御史中丞王端章手下押衙,大中十年时作为唐册立回鹘使、行至大雪山时被回鹘兵所劫。

  元弘逃了出来,来到了沙州求告张义潮发兵救人,后来就留在了沙州。

  陈氏美貌异常又心思伶俐,不但为张淮深连生六子,且个个出类拔萃,人中龙凤,怎不叫张淮深喜爱?

  陈氏也恃宠而骄,处处打压氾氏及其儿子,家庭内部矛盾及其严重。

  蔓延开去,两人的儿子们也渐渐疏远,甚至到了见血的地步。

  就在去年的上元节,一次马球比赛中四子张延谔还被鲁莽的张延思用球杆打破了头。

  虽然据说是四子延谔先下了绊子,张延思气不过后动的手,但终归不受待见,领了使主张淮深十几鞭子,赶去了瓜州,母亲氾氏上来求情也被赶出内院到了偏僻别院居住。

  两人都任职瓜州,不得重用。氾氏失宠,被打入冷宫。此事争议颇大,尤其是氾氏宗族也算沙州大族,对此很是不满,碍于权势只得隐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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