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题了，”萧钦突然意识到今天晚上的主题根本不该是自己，“话说回来，你还没说你到底要查什么，我们这是要去哪？”
这回叶煞倒是没有再犹豫，只是这件事要论缘由实在是太过复杂深远，加上他确确实实不善言辞，所以就捡着萧钦直接问的问题点言简意赅地回答了，远没有在关于萧钦的事情上想说的东西多。
“查一件旧事，去大泽藏书楼。”
“关于什么的旧事？”萧钦在叶煞冰块般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从前没有听过的厌恶，有点好奇。
对于一个杀胚来说，什么事能劳动他的情绪神经表达冷漠之外的感情呢？
叶煞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后打开了话匣子。
地道漫长，足够他讲一小段往事，尤其是和眼下相关的事情其实并不长。
“如今仙古的两位国封，我师父神算子，以及另外一位前辈的鬼大夫，其实并非仙古一脉相承的国封，都是在需要的时候，自行以仙古玉玺进行的册封，只是因为江湖的地位以及自身的实力达到了，所以没有被质疑正统性。”
“嗯嗯，这个我大概知道。”萧钦从自己的千卷启蒙中其实得到过相应的一些信息，国封本就是诸国至高战力的官方认可，所以一定要有权力的印证才作数，否则即使实力功参造化不逊于诸位国封，也是做不得数的。
至于更高一筹的四绝强者以及传说类型的山圣海皇，那就不是诸国朝廷有实力认证的了。
而仙古国灭时，正统传承的两位国封一同殉国，而现在的两位国封神算子和鬼大夫其实原本是仙古朝廷的钦天监和太医院的遗留传承，因为是知识传承才得以保留至今。
“我的外祖父，是仙古前代国封耀阳剑。我的母亲是他的幼女，原本与当时太子指腹为婚，在仙古国灭时，尚且年幼的她和我父亲被另一位国封拼命送走，经过十六年的隐姓埋名地流亡，两人相恋后结合，再后来在逃亡中生下了我，最后和我父亲一起战死在了流亡途中。”
叶煞毫无感情的声音在黑暗里平静地响着，像是在叙述一段和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但是萧钦明白这已经是他情感的全部爆发，进入地道之前，他和萧钦所有说过的话还不及现在一半，“那年我四岁，被母亲扔进了湍急的河流中得以幸存，之后被我师父找到，抚养长大，如今我已经是仙古皇室最后的血脉。”
“你要查的，是国仇，还是家恨？”萧钦轻声问道，他大概猜到了叶煞要查的事情。
“一回事。”叶煞淡淡地道，随即从未知处抽出了自己的黑金古剑，展示给萧钦，“这便是我祖父的佩剑，仙古国封神兵，圣剑耀阳，与沧海龙吟曾经齐名的绝世神剑，但是仙古国灭之后，我师父在曾经的战场上寻回它的时候，便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萧钦看着那柄传说中的传奇神兵，无法想象这便是书上记载的曾经光耀万古的圣剑耀阳，曾经一剑光耀三千里，斩尽世间不平事的至强之剑，是所有踏进江湖的习武之人信仰般的存在。
“仙古国灭之前，我外祖父被数名神秘高手设局伏杀，他虽然强行破局，但是伤重难愈，在他还未能疗伤的时候，战争爆发了，身为国封，退无可退，最终在战场上，因为伤势爆发而力竭身亡，仙古军士尽数殉国，他们亡魂，半数在耀阳剑上，半数在我血脉之中。”
“所以，仙古国灭之前，便已经有阴谋针对，你外祖父的事应该只是其中一件，你要顺着这件事将所有事情查出来，所以你才去了岳麓书院和潇湘殿？”
萧钦明白了为何叶煞要走个遍所有这些大泽最隐秘凶险的地方，仙古灭国之战是空桑、大泽两国联军发起，甚至还有其余几国的影子，诸国中相当一部分文臣武将皆是岳麓出身，“修竹里”的第九层里，必然会有他想要的信息。
而能够设下针对一国国封的伏杀局的势力，并不多，所以身为极乐宫大泽最重要的分殿的潇湘殿必然是他需要探索的地方，说不定会有当年杀局的蛛丝马迹留下。
“可是你为什么要去顾府呢？”萧钦有些不太相信顾家会参与到这种事情里，虽然他们必然会在战争开始之后供给军队物资，但是想来仙古也必然会有顾家势力供给物资。
若说顾家是为了发战争财而发动战争，萧钦是不信的，丧尽天良的商家，固然能拿了快钱，但是却决然不会有运筹天下的底蕴。
“夜探潇湘殿后，那位伤我的神秘强者在我伤口留下了一种特制的玉髓油，那种东西，只有两处可能有，顾家和皇宫。”
“眼下你可有什么眉目了？”萧钦有些好奇，说起来，顾毅如此轻易地放了叶煞，他心里也有些疑惑，这实在是有些太不寻常了。
“你干爹给了我一篇账目，关于大泽提前与顾府顶下的诸多物资，日期和数目都有些奇怪，”叶煞淡淡地道，“而且其中有一篇格外紧要，按理说不该出现在大泽的战争物质里，我需要对照一下大泽曾经的物资运输账目。”
事关国仇家恨，要说直接将大泽和空桑两国覆灭，实在太过不切实际，况且此战虽然时代不远，但是诸国对此都讳莫如深，五十年的时光，足够诸国将此事彻底掩盖，饶是叶煞师父神算子，虽然能算尽人事，但是此事牵涉天下，数国国运加持之下，即使实力臻至国封之境，与之相比依然太过渺小，是绝不可能推算得出的。
萧钦只觉得有些太过沉重了，他几乎不敢想象从出生开始便承受着这一切的叶煞是怎样坚持到如今的。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谈及宿命的时候叶煞对于他的回答，有一丝丝的羡慕和迷茫流露。
即使萧钦面对着死亡的阴影，始终在生存挣扎，但是他至少有得选择，也有希望。
而叶煞，则是相对而言没得选择的，作为仙古最后一丝皇家血脉，如果连他都选择将国仇家恨一并放下，他又该如何面对血脉里和圣剑上的万千亡魂，再无故国的仙古国民，甚至满门殉国忠烈呢？
这就是他从出生就无法选择的宿命枷锁，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放弃这个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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