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爱妃所言极是
正想着，就听到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云裳最先警醒轻轻地推了如沐一把。如沐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立刻站起身来，还不等她出去迎驾，就见门口的帘子像是被龙卷风刮过，紧跟着一脸乌黑的萧羽就大步地走了进来。
进了门看到如沐的时候先是一愣，紧跟着就想起来是他让管长安把人带进来的，气的都给忘了。
强压下怒气，萧羽这会儿哪有跟自己的小嫔妃逗笑的心情，黑着脸往那里一坐，还未开口，管长安就鞋打脚后跟的跑进来，“皇上，谢大人跪在外头叩头，非要见您不可，还请您三思。”
不用管长安提醒，如沐隔着一扇薄薄的窗子也听到清晰地叩头声。
古人叩头可不是作假的，那是真的磕，外头又是青石板，磕不了几下就能血流满面，这不是吓唬人的。如沐在这宫里虽然未亲眼见，但是总能听到云裳跟陈德安说哪个宫里的奴才磕晕了过去血流了一脸这样的事情。
所以她听着外头的磕头声，心都跟着一紧，这样磕下去，外头那位谢大人怕是很快就要撑不住了。
“让他磕，还真要逼死朕不成！”萧羽一抬手，榻上的紫檀木的炕几就被挥到了地上，炕几上的东西不少摔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之前看到的那挺漂亮的细颈白瓷瓶就落在了如沐的脚面上……
如沐疼的脸都皱在一起，凭什么朝臣跟皇帝打架受伤的是她？
这事情比较突然，连扔桌子的萧羽都给看愣了，管长安跟云裳也是一惊，如沐眼泪都出来了，真疼啊。蹲下身子按着脚面，如沐也不敢出声，皇帝正在气头上，万一那自己当出气筒怎么办？
“起来给我看看，伤的厉不厉害。你是个傻的啊，怎么不知道躲一躲？”萧羽没想到殃及无辜，一弯腰就把蹲地上的如沐抱了起来放在榻上，就要去看她的脚。
如沐是真疼，那瓶子颇有分量，落在脚面上那力道可想而知。
“臣妾无事。”有事儿也不敢说，如沐又不是傻子，她跟皇帝没什么情分，这种时候可不敢捋胡须。
“管长安，拿药膏来。”萧羽将如沐的鞋子脱下来，又要去拽她的袜子。
如沐可不敢让皇帝给她脱袜子，连忙用裙子遮掩了脚面，嘴里连忙说道：“臣妾自己来，真的没什么大事儿。”
听着如沐说话都带着颤音儿，肯定是疼的厉害。萧羽皱着眉看着如沐用裙角把自己的脚藏得严严实实，也知道她担心什么，轻轻地叹口气，看着如沐就道：“朕不是有意的，你别藏着掩着，先上了药再说。”
这是道歉吗？
如沐太过惊讶，以至于连疼都忘了，抬起头看着萧羽，就见他紧皱着眉头不得舒展，满脸乌黑之色，她就心里轻轻地叹口气。这皇帝当的可真是……难受啊。
“臣妾自己来就成。”如沐可不敢让萧羽动手，这要是传出去，贵妃一系又有把柄攻击她了。
管长安托着一瓶药过来，如沐抬手拿了，背过身去脱了袜子敷药，脚面上都砸青了，触手就疼。云裳在一旁帮忙，如沐掀着裙角，云裳给她敷药。
背后，就听着萧羽开口说道：“你去跟他说，朝廷设官以治民，治民之道为何让他写封折子上来。既然尔等不体朕爱民之心，玩岁愒日，要尔等何用？”
“是。”管长安弯腰应声，倒退着轻声出去了。
如沐穿上鞋袜，半坐在榻上，大气也不敢出，示意云裳赶紧把地上的东西收拾一下。云裳蹲在地上轻手轻脚的收拾不敢发出声音，这边如沐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虽然不太懂政治，但是她脑子里有上下五千年中国历史发展历程啊，这是上学必备课程，多少还算是有些见识的。
只是胸虽有成竹，亦不敢肆意乱言，引火烧身怎么办？
就在如沐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办的时候，管长安又进来了，她就松了口气。
管长安垂着头轻声回禀，“皇上，谢大人晕过去了。”满脸的血，真是吓人。
萧羽脸更黑了，谢桓这老匹夫竖着进来却横着抬出去，外头的人又要骂他暴君不悯臣子，简直可恶至极！
如沐瞧着萧羽的黑脸，真是可怜，古代的朝臣死谏的人，是真的拿着命硬上啊，好歹能留个‘诤臣’的千古清名。俗语说朝有诤臣不亡国，这外头的谢家老头是拿着自己的命硬逼着萧羽低头呢，真是豁的出去啊。
都说书生意气，果不其然矣。
开眼界。
看着萧羽跟气蛤蟆一样，胸口一鼓一鼓的，想起他方才欲给她敷药之情，如沐是真的没办法袖手旁观。萧羽再是个渣，至少俩人见过面相识之后还真没有亏待过她。想到这里，如沐心里叹口气，嘴上却轻声说道：“谢大人真是国之栋梁，为灾民事不惜以血直谏，大大的好官啊。”
萧羽听到如沐的话侧过头看着她，一旁的管长安头垂得更低了，心里惊骇，这苏采女真是大胆，居然敢议论朝事，简直是不至死字怎么写的。刚把地上的碎物清理干净的云裳，一听到这话，腿一软差点又洒回地上去，小主，可不敢多嘴啊。
“哦？”萧羽的眼睛在如沐的身上划过，“如沐这话倒是有些意思。”
“臣妾常听闻金陵谢家忠心朝廷，为君分忧，不想今日倒是有荣幸亲眼一观，真是大为惊叹。国有此贤臣，皇上有福矣。”如沐眨眨眼笑米米的说道。
萧羽盯着如沐半响，忽而拍掌大笑，“大善！爱妃所言极是，国有此贤臣，当真是大域之幸。”
如沐抿唇一笑，就不说话了。
萧羽看着管长安，“谢臣为国为君分忧之心，朕深感欣慰。自朕登基以来，奉太、祖训导，兢兢业业，不敢懈怠。今又有谢臣如此忠心为君分忧，蝗灾之事何不能解？令谢桓掌赈蝗灾一事，查私吞赈灾银一案，勿要使百姓破家，民不聊生。”
“是。”管长安心中大惊，“那谢大人……”
萧羽看着管长安一字一字的道：“用半副銮驾送谢爱卿回府。”
“是。”管长安弯腰退了下去，心里已经泛起了巨浪，临出门之际，回头瞧瞧看了苏采女一眼，只见她半垂着头坐在那里，就好像皇上这旨意跟她毫无关联一样。
苏采女……真人不露相啊。
管长安退下后，云裳也带着收拾好的碎物退了出去，屋子里顿时只剩下萧羽跟如沐二人。
如沐能感觉到萧羽的眼睛在她身上打量，装作毫无感觉，笑着问道：“皇上，臣妾备了一盅火腿鲜笋汤，您要不要尝一尝？”
发了一通火，现在平静下来，果然是肚子饿了。萧羽知道如沐在逃避话题，不愿意提方才的事情，他不着急，有的时间陪她玩，就点点头，“正好真有些饿了。”
如沐就起身去提食盒，但是炕桌被皇帝给砸了，往哪里放汤盅？
萧羽唤了和时意进来，重新送来一张黄花梨的炕桌，如沐这才把汤盅拿出来放在桌上。食盒的下层还放着两碟小菜，一碟胭脂鹅脯，一碟糟鹅掌信，另外还有一小碟芝麻如意卷。
汤鲜味美，两道小菜也做得十分的地道，萧羽一扫而空，还只吃了个八成饱，不过也够了。才吃完，管长安就从谢府回来了，禀报了才回家谢桓就醒了的事情，并言谢桓以病身告怜，无法为君分忧。
萧羽冷笑一声，谢桓这是怕了，不愿意谢家做出头椽子得罪了这么一大票人。想要退，萧羽自然不会乐意的，冷笑一声，道：“赐谢氏宗祠，金陵世泽，域室家声之名。”
“是。”管长安又连忙去谢家宣旨。
如沐听着这话心中不免为谢桓点根蜡，本来谢桓是想以病乞怜，想要逃避蝗灾跟赈灾银一案。但是现在萧羽赏了谢氏宗祠这样的荣耀，谢桓得了名声还能不给皇帝干活？
人不要太无耻啊，估计谢桓接了这道旨，纵然心里骂破头，也不敢再上言逃避了。皇帝亲赏谢氏宗祠的脸面，这可是为祖宗争光的大事儿，谢桓舍不得不要。
皇帝真腹黑，如沐想她就是给萧羽提了个醒，瞧瞧人家这反应，简直是举一反三的典型案例。这糖衣炮弹砸的，既光明正大又力道十足啊。
蝗灾一事跟贵妃家大有关联，皇帝这是让谢桓跟苏贵妃家顶头对着干。本来谢桓是不想的，士族世家虽然也不对付，但是大事上都是同气连枝一个鼻孔出气儿。现在皇帝撬了谢家的墙角，给了他家别家没有的荣耀，谢桓就不好意思跟皇帝明着对着干了。
至于查案的时候怎么办，皇帝就要看谢桓的诚意了。纵然现在想到，这诚意只怕也没多少，但是只要事情开了头，以后总能走出条路来。
这么不要脸的办法，逼着谢桓出手，萧羽就看向一旁的如沐，都是他这个小采女给他提的醒。
她是童言无忌，还是有意而为呢？
“爱妃为朕建言有功，你想要什么赏？”萧羽神色和缓的看着如沐柔声问道。
如沐抬起头一脸的迷茫样儿，“臣妾没做什么，不敢邀功。”
“是吗？”萧羽可不信，不想承认就不承认吧，看了如沐一眼，这才说道：“这汤是皇后让你送来的？”
“是，皇后娘娘牵挂圣体安康。”如沐这个时候自然记得要在皇帝面前为皇后表功，回头跟皇后也有个交代。
“嗯。”萧羽应了一声并未就这事再多言，反而扯开话题，随口问道：“爱妃跟朕讲讲你们家跟曲洲苏之间的恩怨如何？”
如沐：……
皇帝这么八卦真的好吗？
而且，这话题拐的有点神奇啊。
鉴于大域王朝这种病态的生存方式以及朝政状态，如沐心里明白一件事情，她需要家族的力量。但是目前他们苏家那点力量完全不够看，在曲洲苏面前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所以让他们这一支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是最紧要的事情。
皇帝现在忽然问她这个，是不是也有侧面了解苏家内部恩怨，然后也想捧起一支跟曲洲苏抗衡的门第来？
就如同让谢桓去跟贵妃苏家对峙一样？
心里无数的心思滑过脑海，如沐没时间多想，整理了下原主脑子里的东西，这才缓缓地开口，“其实臣妾知道的也并不多，毕竟是高祖过世后，我们这一支就被驱逐了。”
“驱逐？”萧羽抓住了如沐话里的字眼问道。
如沐轻轻皱眉，然后才点点头，“具体过程臣妾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只是听我阿父说过，高祖离世之前是曾留给我高祖一些产业的。后来高祖离世，我曾祖被主枝污蔑孝期玷污婢女，请了族老将我曾祖这一支驱逐出来，族谱上也划去了名字，从此我们便不是曲洲苏一脉了。”
说起这些事情，如沐的心头就涌起一阵阵的心酸，这样的感觉来得如此突然，应是原主留在心底的酸楚跟悲愤。古时，被驱逐出宗祠，划出族谱，是一种极大的羞辱。古时很讲究一脉同枝，被驱逐出来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萧羽已经令人查探过，听着如沐的话知道她所言非虚，便直道：“既是这般，你家还能走到今日之地步，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被主家驱逐，撵出宗祠，未曾分得田产，到了如沐父亲这一代还能官至五品，当真算是个奇迹了。尤其可见，如沐家里父兄应是有才学之辈，不然换做常人只怕这一支早就凋零败落了。
“我阿父言，曾祖被驱逐那日曾说，凡我们这一支，子子孙孙都要奋发上进，勿使祖宗蒙羞。我阿父跟哥哥谨遵祖训，不敢有时刻忘记。”
“倒是真如你所言，你们家都是硬骨头。”萧羽忽而就想起那日如沐说的话来，不由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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