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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文学 > 萧春魏强 > 第34章 我不想说
 
病情得到缓解的车颖想家了,坚持要回家住住。车颖妈妈也渴盼女儿回家住,渴盼早日寻到合适她的供血者,治好女儿的病,天天在家住。她带了车颖回家,叮嘱女儿住一晚上就回医院去,省得萧主任和护士长他们担心。车颖满口答应。

车颖躺到小屋内自己的床上,好兴奋,她幻想着自己会有一天治愈出院回到自己的这个小屋来,像往常一样,跟正常人一样地生活、学习。街灯光投进屋来,抚照车颖那双闪亮的大眼,这双眼里充满稚气、渴求和憧憬。夜深了,车颖渐渐入睡,接连做梦。梦见她大学毕业到万凯公司做了经理,好是风光!高挑美貌的她是白领中的佼佼者,她代表万总跟外商谈判,她那熟练的英语博得外商青睐,她那博学的知识和临机应变的智慧击败了实际而狡猾的外商,对方无法拒绝地表示愿意到万凯公司投资。乐得万凯呵哈大笑,伸展双臂搂抱她亲吻。她满面滚烫,恐惧又渴盼男人的拥抱。搂抱她的人不是万凯是继父车得海,他那酒气熏天的嘴杵到了她兴奋不已的面颊上。她惊吓不已,大声喊叫,你干啥!滚开,你滚开!……

车颖惊醒了,车得海已经掀开她的被盖,搂抱了她亲吻。

车颖极力反抗,用手打他,用脚踹他:“妈,妈妈!快来!……”

车得海伸手捂车颖的嘴:“你这个讨债鬼,老子供养了你,却碰也不让老子碰一下,老子今天要……”

“车得海!”车颖妈妈嘶哑嗓声喊着冲进来,二目喷火,手持菜刀怒兽般朝车得海疯狂乱砍,“你这个坏蛋,你不得好死!我砍死你,砍死你!……”

车得海张皇躲闪:“你,你要干啥!……”夺路而逃。

车颖妈妈搂抱了女儿痛哭:“车颖啊,妈妈对不起你,我的苦命的女儿!……”

车颖面色铁青,无声落泪。

车颖妈妈连夜打的护送车颖回医院,一路上,车颖妈妈偷偷哭泣,车颖却没有泪水。车颖妈妈在女儿病床边守护她一夜,直到天亮车颖也没有一句话。车颖妈妈后悔不已,不该同意女儿回家去住的,家里那猪狗不如的野兽该遭天杀!女儿本来就是血癌患者,受此打击她会沉受不住的!看着木然的车颖她心如刀搅:

“车颖,乖女儿,你说话啊,妈妈对不住你,妈心痛啊……”

目无表情的车颖面肌抽动,终于哭出声来:“妈妈!……”

母女俩抱头痛哭。

萧春来查房了,不明理就:“车颖,你怎么了?”扪车颖额头。

车颖身子抽蓄,咬住被子强压哭声。车颖妈妈不住落泪。

萧春以为车颖是为自己病情之事担心,竭力宽慰:“车颖,别哭,别哭。那儿不舒服,给我说,啊!”

车颖妈妈抹泪道:“萧主任,我家车颖的命苦啊!昨天晚上,她一定要回家住住,我不该啊,不该偷偷领了她回家去!那个没有人性的车得海,他……”

萧春紧锁眉头,预感不妙:“他对车颖怎么了?”

车颖妈妈哭诉:“他要强暴车颖,幸亏我去得及时。”

萧春舒口气,长叹,抚摸车颖:“车颖,人的一生会要遇到好多的难事儿,你一定要坚强,坚强地和自己的病魔斗、和难事儿斗!车颖,你还在治病,不该离开医院。”想到自己的种种难事,心里很不是味儿。

车颖无声落泪。

萧春怒瞪两眼,对车颖妈妈说:“去,你去告他!”

车颖妈妈无可奈何地摇头:“不行,不行,他是个无奈,是个魔鬼,他会杀人的。他早就说过,迟早要杀了我母女俩。”泪水如注。

萧春的眼睛潮了,同情而又无奈。

等待也是一种幸福,万凯曾经这样说过,这是他从爱情角度来看的。现在,万凯也在等待,等待好心人的血液干细胞植入他的体内。这种等待对他来说,既有度日如年的焦渴,也有欲过险关的不安,更有渴求第二次生命的期盼。这一向,他的病情稳定,心情也不像刚入院时那般恐惧,确实是既来之则安之了。人的适应能力是强的,不论是顺境或是逆境,时间和意志是可以改变其心态的。有时候,他还会轻哼起自己喜爱的歌子:

“千万里我追寻着你/可是你却并不在意/你不像是在我梦里/在梦里你是我的惟一/Time and time again You ask me/问我到底爱不爱你/ Time and time again I ask myself/问自己是否离得开你/我今生看来注定要独行/热情已被耗尽/我已经变得不在是我/可是你依然是你……”

刘欢唱的这支歌大气滂沱、寓意匪浅,有耗尽人生的况味和寻求人生的向往。万凯去过美国,是冬天去的,看了《北京人在纽约》的电视剧和听了这《千万次的问》的歌后,引起他一种莫名的冲动和联想,高兴或是苦恼时都喜欢哼唱这歌。他的歌喉不错,赵鹃就曾经说过,万总,你其实是可以去当歌星的。他并不想当歌星,他觉得当老板好,想到自己一言九鼎的权威、看着通过自己努力建造起来的一幢幢别致或是恢宏的房屋他就有一种充实的满足,这是当歌星的人根本体会不到也不可能享受到的。赵鹃这个他早先的秘书现在的副总是个不错的女人,看得出来她是真心想跟自己好,他也并非没有动过心,可还是跟她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距离。潜意思告诉他,她还不是自己寻求的终身伴侣。电影、电视和小说里常常展现男老板和女秘书女副总是情人或是夫妻。他不认为没有这种可能,却也认为都这样描写就太浅薄。其实,人的感情是最丰富、难测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那天晚上,他是真想占有赵鹃或者说是满足赵鹃,事后,他后悔不已,自己身患绝症就肆意妄为,这是对自己的放纵对别人的不尊!他也耍过女朋友,也跟女人上过床,可最终没成。对方不是看重他的钱财就是和他没有共同语言,有个才貌不错的女友反倒对他有钱担心,担心他会变坏,还暗示也许他根本就是个坏人。唉,自己的爱情终归宿在哪里呢?患病前他问过自己,觉得茫然。患病后他再也不想这事儿,生死未卜的自己哪还有心思想这事儿。就在心里或是嘴里哼唱这《千万次的问》。这几天,他哼唱这歌子多了,他万般担忧的小车颖的病情有了好转。小车颖是他住在这令人郁闷的病区里的阳光天使,看见病危的她能够下床走动、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和笑意他真高兴。同病相怜,车颖病情的转归成了他脸上的晴雨表,车颖痛苦他痛苦车颖快乐他快乐。

“万总,你唱得好呢!”车颖轻步走进病房来,还显得虚弱的她坐到他病床边,双手支着下巴颏看他,“继续唱呀!”

万凯不唱了,笑道:“车颖,你命大!”

“当然!”车颖说。她不会再去想那痛苦的事情,一心一意要治好自己的病,远走高飞,她对妈妈说了,她要考上大学,要治好病,今后由她抚养妈妈,她母女俩要离开那个魔窟。

万凯只知道车颖又经过了一场病痛的折磨,却不知道她经历过一场身心的磨难,笑道:“车颖,又有什么笑话吗?”

车颖抿嘴笑,提醒道:“万总,我们拉过勾的。”

万凯戚眉想:“啊,对,我没有忘记,我们万凯公司一定要聘用你,我要把你培养成大老板。”

车颖点头:“万总,你记性好。”

万凯道:“当然,我说话算数。”

车颖目视万凯:“万总,你好帅气!”感叹遇上这样的好人。

万凯说:“当然,人家说我是武松的身板孔明的智慧。”

车颖道:“这比喻正确。”想到万凯对自己这么好,两目晶莹,“万总,车颖我,还有我妈妈都谢谢你,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谢谢你帮我揍了我那个混蛋后爸爸,谢谢你资助我治病。万总,将来我会想办法还你钱的,就是我死了,我也跟我妈说好,一定要想办法把钱还给你。”

万凯鼻头发酸,抚车颖的头:“看你,见外了吧。车颖,你要坚强,你的病会好的!”看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生死未卜的姑娘,铁汉男人的他心子阵阵发痛。

车颖反倒鼓励他:“万总,你也要坚强,你就快要做干细胞移植术了,一定要过五关斩六将。”

万凯闪眼笑,点头道:“行,我,我杀他个落花流水。”

“好,祝你马到成功。”

二人伸手击掌,会心地笑。护士夏媛来叫车颖回病房去打针,车颖朝万凯挥手,跟夏媛出病房去。车颖走后,万凯快乐的心又蒙上愁绪。赵鹃近日没来看他了,他知道,公司里的事情多而麻烦,还有那黄金地块的事情,她确实忙。他期望赵鹃时时在他身边,而赵鹃来看望他时他又叫她早些回公司去。他把自己一手创办的万凯公司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一阵脚步声响,是赵鹃来了?是萧主任来查房了。萧春每次到来,都给万凯这郁闷的病房带来生气。她那可亲的笑脸、和蔼的问话、轻柔的查体都给万凯以宽慰、希望和莫名的快感。患病前雄壮如牛的他此时在萧春面前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流露出求生的渴盼。萧春用她那细白的手轻扣他胸部,对着听诊器听筒哈气使之温暖后才放到他心前听诊,又扪他颈部、腋下的淋巴结,触诊肝脏、脾脏,查看他身上有否出血点。这时候的万凯就想到故去的母亲,还想到妹妹,遗憾的是他没有妹妹。女性的柔情、亲人般的呵护使他那受伤的身心得以慰藉,治病救人的天使给了他战胜疾病的勇气。万凯由衷赞叹,像萧春这样才貌双全的女人是世上少有!护士夏媛又来了,对萧春说,有个人在主任办公室等她。萧春道,不是上午不许来访吗?夏媛说,他说是你朋友。万凯想,准定是她那个男朋友魏强来了,羡慕魏强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萧春也以为是魏强来了,想他却又万般气恨他,不见,绝对不再见到他。她这么想,还是朝主任办公室走去。办公室里没有人,怎么,他走了?

“萧主任,查完病房了。”

萧春回身看,是昕林医药公司的柏科长,他惯常地堆满笑意。这人,咋跟影子似地,他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萧春哀叹,这是怎么了,癌症现在也有办法治了,可这医药上的腐败咋就没治?难道比癌症还厉害还可怕?要说呢,柏科长也不是坏人,可是他这样做是害了医生也害了病人!她真想怒斥他,又心软,人家年岁也不小了,树有张皮人有张脸,也别让他太难堪。就和悦劝导,不能到病房里来,有事儿找药剂科去。她这好心反倒使柏科长得寸进尺,又滔滔不绝宣传药品。萧春的眉头紧锁,心火上涌,正要发作,柏科长却说到了鲁新建,啊,萧主任,你爱人可和善了,待人好客气的。柏科长这次来是有底气的,心想,萧主任爱人一定把那钱给她了,或者是对她说了,难怪萧主任今天很和气。提到自己的爱人,萧春警惕,你见过我爱人?见过见过!柏科长转弯抹角把那天登门拜访的事情说了。萧春摇头长叹:

“你,你怎么会打听到我家的住址?”

柏科长赔笑:“萧主任,我这也是在执行公务。再说了,也就区区三千元钱。”

“啥,你给他钱了?”萧春胸脯起落。

柏科长纳闷,又后悔自己不该提钱的事情。钱是啥,是王八蛋!咋当萧主任说王八蛋的事儿呢,连忙解释:“啊,对不起,萧主任,我……”

萧春清楚了,鲁新建把那钱吞了。咋说呢,他毕竟是自己的丈夫,他收了人家的钱自己也只得认了。强压下怒气和委屈:“柏科长,我知道你们是正规大公司,我给你说过,进药是要通过医院的,得要医院药事委员会通过才行。而且,新药是要有宁泉市卫生局和市公医办批文的。”

柏科长笑道:“经过了卫生局和公医办的。”忙颠颠取出一堆批文的复印件来。

萧春不看那些批文:“那你就走正道参加市里的招标呀。”打开抽屉,从领的工资、奖金里数出三千元交给他,“给,这钱我不能收,你点点。”

柏科长犯难,他不知道萧春和她爱人的关系。他也曾想过,万一她爱人独吞了这钱咋办?正因为他这般想,今天才把这层纸捅破,不想是这结果。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说好。难道要前功尽弃?他不接钱:“萧主任,这是点心意……”

萧春生气道:“请你拿着,点点!”目光犀利。

柏科长心里晦气面挂笑,只好接过钱:“萧主任,其实,一些医生都是这样的。”

萧春锁眉道:“我姓萧,叫萧春。”

柏科长后悔说错话了,依旧笑着,犹豫道:“唉,萧主任,其实你们当医生的也不容易,也难。最近吧,我儿子在网上听一首配有动画的歌子,是什么‘医生倾诉版’,歌名是‘我不想说’。”

萧春盯他:“啥,啥不想说?”松了眉头。

柏科长百折不挠、背水一战,决心扭转被动,脸成满月:“我见那动画有趣唱得也有趣,也去看去听,那上面还配有字幕,我背不全,就背个大意吧:‘我不想说我压力大/我不想说我风险高/可是谁了解医学的高深精妙/疾病善变如妖/医术翻新如潮/病人还要指手划脚/医疗收费究竟谁定/创收指标把我压倒/究竟为什么推我偏离正道/可怜身在江湖/时势非因我造/只能充当受气包/悬壶济世不善弄潮/为何被搅进商业旋飙/多些理解/少些干扰/请让我专心研究医道/我上有老我下有小/我只想要公平回报/可知我工作超时家难照料/就算累得病倒医药费还要自掏/医价奇高我也苦恼/悬壶济世不善弄潮/为何被搅进商业旋飙……’嘿,记不全,就这意思吧。”他不熟悉计算机,确实是儿子在网上看时他也去看去听的,就让儿子下载了打印出来,自己背下来,遇见说得来的医生就说给对方听,对他推销药品还真有好处。

萧春听着,心想这谁编的,有点意思,想笑又没有笑:“柏科长,这歌里说得对,我们还是不要偏离正道,请让我专心研究医道。”心里却在说,可不,自己也还是有身不由己的时候,科里组织春游年终表彰,也确实得过药商的赞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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