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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文学 > 鞅掌天下卫鞅秦孝公 > 第19章 送你上天
 
“竹简上的东西定然不会出错的……总之,沈浪这个人的名字一日还在这文册上,你家每年就要多交一份的粮,断然没有更改之意!”

杜济一声厉喝,那声音,却是比沈乐还要响亮几分。声音在这个院落里荡着,秋叶拂过杜济的脸庞,似乎也被吓得慌张了,“嗖”的一声,划过一条直直的线,掉在了地上打了几个滚儿,静止下来。

“要不要好好看看?”杜济将那卷竹简举起来。

“不不不,小民不识字。”

沈乐连连一边摇头一边退了几大步,突的站定,全身和木偶一样僵硬起来。他咽了一口唾沫,喉咙颤抖着。

不管他父亲是怎样一个情况,看杜济这刁钻的样子,他家今天都是在劫难逃了。

可是这粮他们不能交,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种地,余粮也没多少……交出去真的会饿死的!

于是沈乐故作镇定的问,其实心里打鼓打的厉害,沈雁都能听见他的心在嘭嘭嘭的跳:

“这份粮我拿不出来,我……不交,可以吗?”

“我收不够粮,怎么向上面交代?”杜济说。

“可是我们无力再交出来同样的一份粮了,我们交不够。”

“那就将你家全部的粮食都交出来。”

“我们会饿死的。”

“我管你饿死不饿死,反正你得交粮。”

“可这不对。我父亲已经不在这里了,你们还要收这份粮,我们真的没有啊!”

“我们只是照章办事,再说了,谁知道你们有没有私藏人口?”

杜济极其轻蔑的问着。

本来无论杜济如何沈乐都是能忍下去的,可杜济这句话戳到了他心中的痛处——沈乐真的忍不住了,大吼一声:

“我们没有!整个山里的人都能为我们作证!”

说没有就是没有,这是沈乐一贯的作风,听到沈乐这句话,任何人都会在瞬间相信沈乐的话。

杜济没有相信,他已经认定了沈乐一家私藏人口,怎么会因为沈乐一句话而改变?他阴侧侧的笑着,眼神锋利如刀子:

“你说没有就是没有了吗?要不要我们耐心的将这个小山沟翻个底朝天?”

“你再翻,也是没有。”沈乐如是说。他想自己无论如何都是占着理的,面前这位贵人和他的属下,难道还真能拿他怎么样?

没成想杜济本来也不想和他讲什么道理,眼色一使几个结实的属下就将沈乐和沈雁围了起来,恶狠狠的盯着他们。

沈雁急了,呵斥道:“你们想干什么!”

“如果你们不愿意交粮的话,我们至少可以问问——你们的父亲在哪里啊?”杜济说着笑出了声,极为阴森。

“我哥哪里知道!”沈雁叫道,“我父亲他参军后多少年没有消息了……”

“对啊,如果这位贵人想要找回我父亲将事情搞清楚,怎么着也不该问我们!”沈乐说着,“况且家父已经参军,不论他是真参军了还是失踪不见,这文册上的名字都不应该算作一个交粮的男丁,你们这样岂不是坏了规矩?”

“规矩?”

杜济突然感觉到自己胸中堵了一团恶气,而这胸中的憋闷,尽都是因了面前这小贼——他讥讽的笑了起来,全然忘记了面前这个人比自己小不了多少。他不想和沈乐多说废话,一挥手,手便砸在案上。

“砰”的一声,随着杜济的手落下案,砚台里的墨水真的溅了起来,溅的老高,溅了杜济满手漆黑。

他鼻子上还挂着一滴墨汁,摇摇欲坠,看上去甚是滑稽,可杜济并没有看到这一切,他根本无暇顾及,他只知道,面前的沈乐惹恼了他,那么他就要收拾沈乐:

“我的话难道就不是规矩了?笑话!你既然为我治下,便要知道,不听我的话,是什么下场。”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乖乖的把家里的存粮交了,还是要我把你捆了再将你们该交的粮都拿走?”

杜济看似是给了他们两个选择,实际上是把他们逼上了绝路。沈乐再也无路可走,他盯着围着他们的两个强壮男子,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看来你对我父亲的死活并不在意,死揪我父亲的名字,只是想让我交了那份粮罢了。”沈乐望向杜济,忽而笑了,只是这份笑并不轻松,很不自然,笑的像哭。

“对,你现在聪明了。”杜济突然就不那么气恼了,他最喜欢的就是明白人。目前的沈乐,就很像那么一个明白人。

沈乐也确实明白了。

他只有两条路,或者乖乖的将粮交出来,或者让面前这些人将家里的余粮抢走。

总之,不论如何都是交,谁又愿意吃苦头呢?

“好的,我交……”

沈乐的眉头中依然有着愠怒存在,可那份怒气已经被他自己压制到最低。他不想和面前这个人发生冲突,因为他知道,对付这些人,他占不到半分好处,他可不想狼狈的当场被这些人揍成狗……

“哥哥!你怎么能……你不能交!”

突的沈雁不满的叫了出来,她紧紧拽住沈乐的衣角,倔强的看着哥哥,不让哥哥走,去将家里的余粮拿出来。

沈雁的强硬只是一瞬间罢了,她的语气瞬间便软了下来。她低声,那语气,像是要哭:

“你要是交了,奶奶她,明年怎么办……”

沈乐明显是愣了一下。

“不要哭……”沈乐用着抱怨的语气说着,抚了抚沈雁的头,“多大的孩子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其实他也没多大,只是他觉得他应该尽到哥哥的职责,便要更像大丈夫一点,至少……要懂得怎么才能哄得住自己的亲妹妹。

“你不要交,那是我们的口粮。”沈雁不依不饶的说着。

“不交?”

“不要。”

“那好,那便不交。”沈乐像是坚定了什么似的,安慰着沈雁。沈雁终究是没有哭,眼眶红了红,泪珠始终没有掉出来。旁人听来这句话怕只是哄他妹妹的,杜济猜想沈乐下句话便是哄他妹妹走,然后他乖乖的将粮交上来……

谁知沈乐将沈雁安插在身后,一个转身便对杜济发话了:

“现在,我不想交了。”

杜济万万没想到他面前这个“聪明人”竟然就这样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他怀疑他的耳朵坏了,他发问:

“你说什么?”

“贵人刚才不都听到了吗?”沈乐似乎松了一口大气似的,一身轻松的说着。

“你这举动……并不聪明啊?”杜济问。

“小民本来就不是什么聪明人。”沈乐如是答,“别的理小民不懂,小民现在只知道,自家妹妹的话,我当然要听,这样我才能好好的当一个好哥哥。”

“那就当你的好哥哥去吧!”

杜济现在很恼火,非常恼火。他觉得面前这个人在暗暗损他,损他身处其位不谋其事,和几个小小的贱民过不去不是一个恪尽职守的良吏——虽然他这个收粮的位置很模糊,到底是官还是吏还是别的什么连他上面族中的长老都搞不清楚,虽然沈乐并不一定在暗指什么,但是他还是恼怒了,比之前怒了好几倍——

准确的说,他炸了。

杜济猛的站起身来,鼻尖的墨汁终于抖了下去,直直的落在他的衣襟上。他居高临下,指着他们,厉声喝道:

“把他给我拿下!将他家里的余粮都收起来,等清点完了再处置他们!”

“是!”

他的下属们动了,伸出手来就要扑上前去拿沈乐。杜济相信他手下这些人收拾个小贼还是很容易的。

明明是深秋,沈乐攥着的手心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杜济这几个下属都比他壮实许多,且不说招惹贵人会怎么样了,就算这几个人只是普通人,他又如何能打得过他们?

可不能束手就擒,只能打,他既然已经说了那句话,便再也不能回头,便只能向前。

沈乐将沈雁护在身后,出拳。

他的拳,无风亦无波,就这样平淡的出去,看起来根本伤不了什么人。

而他也并不想什么伤人,他只是想向前而已。

可惜他连这简简单单的一个目的都达不到,他拳先发,可那些人的拳风却比他的先至,猛烈的拳风扑面而来,眼看就要伤到自己。

沈乐不得不当机立断,打出去的拳就这样收了回来,格在那道拳风前,硬生生吃了这一击。但格了这击不等于完全隔绝了这拳的力道,痛意在他的小臂上炸开……

真的……好痛!

沈乐手险些松掉,咬牙忍着,再出一拳。他打中了,那人被他打的颤了一下,随即又是一拳出手!

砰砰砰砰砰砰砰!

那人连出七拳,还好沈乐常年在山里行走,闪避还是可以的。他听着拳风,感受着袭来的拳头的力道。

闪!

沈乐心中只念着这一个字,便迅速闪身!这七拳被他堪堪躲过,虽然姿态有些狼狈,但是效果出乎意料的好。沈乐竟然发现他在这个人面前有一丝胜机……

虽然只是很渺茫的一丝希望,但总比没有的好!

那他必须要抓住啊!

他的手护在胸前蠢蠢欲动,沈乐准备好了反击。

一拳!

他这一拳拐了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让人难以察觉——沈乐相信他这一拳必中。

向前!

可是沈乐自信满满,却忘记了一件显而易见的事实:

这场战斗,与他做对手的,不止这一个人!

“砰”的一声,沈乐背后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翻在了地上,那打出的一拳自然也是落了空,滑稽的伸着,看上搞笑的很。

沈乐一眼扫过去,他看见了刚刚还在他身后的沈雁竟然和一只小鸡似的被丢在了一边,一个强壮的男子取代了原本沈雁的位置,

那些人不怀好意的笑了,他们在笑沈乐的囧态。沈乐却是顾不上去笑的,连忙扶住地面,想要爬起身来。

那个强壮男子却是一点也不想理会沈乐这股拼劲,右脚一挥,便又将沈乐踹在了地上,荡起了一片尘埃……

“哥哥!”沈雁喊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些人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仿佛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弱的可以任人欺凌的笑料。其中一个人赶忙上前制住他,沈乐的姿态变得更为滑稽。

沈雁惊恐的张大了嘴,没有声音。

杜济看到沈乐这番模样,心里欢喜的很,不过对着沈乐他并不想露出那种表情。

他的笑怎么能给这种贱民看呢?他一定要让沈乐恐惧,让沈乐不爽——那种惊恐,才是理应属于这些贱民的情感。

他亲自走了下来,恶狠狠的剐了沈乐两眼:

“真不爽……有点能耐,你还真想上天啊?啊!”

杜济望着沈乐,冷笑着:

“那我现在就送你上天,遂了你的愿,好不好?”

鼻子上的墨斑配着他的表情才是越发滑稽,不过在场恐怕没有一个人认为这张脸滑稽,尤其是沈乐。他被维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手里的汗液渐多,开始往外面渗——

这个该死的贵人,究竟想干什么!

但总会有人对着这张脸发笑的。

“啧啧啧,这姿态,还真是难看啊。”

突然有一个刻薄的声音从院落外传来,随着一股冷风入院来,变得更加凛冽。

在场的人感觉自己浑身都被这冷风冻了一冻,打了一个寒战,目光齐齐望向声音的来源。

突然,那道声音放声大笑起来。

是的,在笑。

笑的人浑身冰冷,笑的人心惊胆战。

而这道声音所笑的,决然不是沈乐。

杜济惊愕的望向那个身影——不,是两个——感到头都要炸了:这人鬼不知的浑山沟里,怎的突然冒出来了这里本不该有的士子?

还是两个?

他们是谁?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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