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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登文学 > 鞅掌天下卫鞅秦孝公 > 第88章 更法而治
 
奴隶努力耕战,可以成为平民;平民努力耕战,可以得到奖励,再努力一点甚至可以得到爵位——只要这些百姓努力的话,通过积攒军功,理论上除了秦孝公屁股底下坐的君位,他们可以得到一切以前只有贵族得到的荣华富贵!

只要你努力耕战,就不怕被埋没——相反如果你懒惰懈怠,不务本业,致使自己贫困不堪,那你也是有去处的——除去户籍,被收为奴隶,派到那些你曾经瞧不起现在却通过军功获得了地位的人手下作为惩罚,想必也是快活的很……

这条法令,彻底打破了贵族和平民、平民和奴隶之间的界限,在山东六国从来没有此例,而在秦国,却被颁布出来了!

听了这样的法令谁会叫好?当然是百姓!百姓从变法中得到了好处,当然会努力耕战,推动国家的运转,在这样的推动下国家会强大,随着国家的强大百姓得到的好处也会更多,自然会更卖命的耕战推动秦国发展。

这样,秦国真正的国力就产生了,然后再将这份国力用到强大秦国、开疆拓土中去,秦国只会越来越强……

而百姓,自然也会拥戴这样的变法。

说到这里,这第三条法令,却不是直接作用在百姓身上的了,它所针对的是秦国宗室、世家大族的根基。

这条法令规定了:如果秦国宗室以及掌握着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特权的世家大族在三年内挣不得半点军功,就取消祖辈流传下来的一切特权!

这特权中间包含了最重要的一项,那就是封地——这法令所指的要害,也正是秦国世族手里攥着的那几块封地!

秦国宗室,是秦孝公的宗亲;而那些大大小小的秦国世族,就是秦孝公眼中的心腹大患。至于为什么将一向老实本分的秦国宗室也一并牵扯进来,原因有二。

第一,秦孝公早有取消秦国宗室特权的打算,宗室子弟也都不是废物,也出了很多人才,靠挣军功足以养活自己——况且取消了那些放在现在对宗室已经微不足道的特权也是无所谓的事情,把这样几乎没有的特权拿出来给世族做做戏看,也是很好的。

而这第二呢,也是为世族树立一个榜样,做一个表率——宗室子弟都身先士卒了,你们这些为臣的敢不执行秦孝公的命令!敢抗议?好啊!宗室子弟自己应得的特权岌岌可危他们都没一句抱怨话,你们这些臣子又凭什么唉声叹气连连抗议?而且只要你赚了军功封地就暂且不会被收回,你赚不得被收了封地,那是你活该的事情,还能怨谁?

而在世族中间,肯定有很多对变法不满,不愿意亦或是没能力建立军功的人——而面对这些冥顽不化的人,秦孝公借这条法令,就能在三年后轻松收回大量封地,那岂不是绝妙的好事?

而最后一条,就是禁绝私斗,如有私斗者,重罚!

自穆公以来,随着秦国政治的逐渐混乱,世族坐大,逐渐的,为了镇压手下的百姓,这些世族中间逐渐有了私兵。

虽然秦国世族手下的私兵不多,也是在暗地里行事,但他们已经给秦国造成了足够的威胁。一天私兵摆在秦孝公的眼皮子底下,那就是在向秦孝公的军队示威……

这些私兵不归秦国官府管,构成参差不齐,有为世族世代做事的家仆,也有归顺世族的游民,其中不乏强盗之属——而这些私兵有什么用呢?在内逼迫百姓纳粮供世族驱使,在外以一手力气给世族干事罢了。

这就是私兵所存在的意义。这些人,就是世族的走狗。

而这“私斗”二字,多半是这些人招惹出来的事端,不是两家世族的私兵互相打架,就是私兵逼得百姓造了反。

现在颁布的法令禁绝私斗,也就在法令上禁绝了这些私兵来欺凌百姓。而私兵就是干这个的,一下子不让他们私斗,私兵还有什么用?

现在禁止私斗,下一步就是彻底取缔私兵,在这份法令里表面上说是为了整肃朝野,实际上凡是知道点内情的,谁不知道这就是在整世族?

这次颁布的法令,简而言之只有八个字:重农重战,打压世族。

比起前面在朝堂之前颁布的垦草令,现在手头的这份法令,每个字都沉重的令人心惊胆战。

王典觉得自己手头这份法令太重了。而正是因为沉重,所以要将它认真的念完。

念到第二条的时候,人群中间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而直到王典念到最后,场间的气氛“轰”的一声就被炸起来了。

这就是变法的法令吗?

围观的百姓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充满了震撼:

“真的吗?是真的吗? 努力耕战,赏赐我们东西,还能赏我们爵位?那不是那些贵人们才有的吗?”

“是真的,没听错,刚刚栎阳令念的就是……”

“太玄乎了吧?不会就这样念给我们玩吧?”

“准是蒙我们呢……”

“可是,不像啊!”

卫鞅听着场间的议论,用力咳嗽了几声,场间的喧嚣慢悠悠的停下来了。人们的目光纷纷望向卫鞅,大家都知道,这位客卿是这次变法的主心骨,所以当然要听听他怎么说。

卫鞅那听起来有些低而又清晰的声音响起来了:

“卫鞅知道大家在顾虑什么。”

“你当真知道?”突然有一个人爆发出一声问。

“我知道,你们不信官府。”

卫鞅的声音依旧沉稳,没有半丝动摇:

“但是,变法,是君上的命令,我卫鞅,是君上的人——换言之,君上,你们相信吗?”

众人中间又响起了窃窃私语:

“我们不是不相信君上……”“对,大家不是不相信君上,是不相信这些法令真的能贯彻到秦国的方方面面各个角落中去。”卫鞅接过话头儿,“但卫鞅在这里向诸位百姓保证,变法的措施一定能实现,每个人都能受到变法的好处!”

在秦国还从来没有哪位官员向百姓立过这样的保证,就算是说了,也绝没有这样的自信。

难道这位客卿真的可以带秦国走向强大、让他们富裕起来吗?

众人的议论声再次嘈杂起来。

“客卿如此信誓旦旦,又拿什么来昭示自己的诚信呢?!”

突然,有一个声音劈头向卫鞅扑来。

卫鞅此时还只是个客卿而已,他拿什么来昭示自己的诚信?就因为自己的背后是大秦的君上,就可以将秦孝公的诚信当成是自己的来用了吗?

王典有点担忧的望向卫鞅,他怕卫鞅应付不过来。

卫鞅的眉头微微一皱,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今天为什么要在颁布法令之前做这样一场表演,非要在栎阳市南门立一根木头给把这根木头搬到北门的人五十金呢?目的就是要将自己的诚意立给百姓看。

这就是在证明,秦国官府是说话算话的,而他卫鞅,更是如此!

徙木立信,诚非虚言。

他的手抬了起来,指向一边。

百姓的目光跟着卫鞅的手指头过去,他们只看见了,北门下面,还有一根两三丈长的木头立在下面。

那是公孙壮搬过去领了赏金的木头,卫鞅当初说谁抬到这栎阳市的北门前就给那人五十金。

他们都不信,然后有个人上了。

卫鞅还真就给了这人五十金。

正在百姓们回想着刚才的事情的时候,卫鞅的声音在此间响起,打破了他们的回想:

“我的诚信,就立在那里。如果诸位信得过卫鞅的话……”

“别说了,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信得过客卿!”

人群中间突然有个健壮的男子吼了一嗓子,于是众人纷纷附和了起来。

卫鞅听见那声音,低低的笑了笑,对着王典说着:

“你看,这信没白立吧?”

王典手里还端着那卷法令,有些呆愣的望着高台下面的百姓,浑若没听见卫鞅话似的,嘴里低声呢喃着:

“变法,这才刚刚开始啊。”

……

“变法终于真正的开始了吗……”

在甘龙的府邸内,杜挚坐在甘龙的榻边,手中握着那卷新到的法令,感觉手有些冰冷。

里面的字,内容并不多,但却让杜挚觉得一股寒气涌上心头。

这四条法令,每条都在打击世族的根基,第一条让秦孝公直接掌握了管理百姓的权力,第二条鼓励耕战,那是让本属于世族的百姓为秦孝公卖命,第四条禁止私斗,那是要封世族的私兵——尤其是第三条法令,一旦没有军功,这多年积累的封地就要彻底被秦孝公收去,多少年的基业化为乌有,世族怎么可能接受!

只要这四条法令贯彻下去,世族的实力一定会被削弱,而在他的眼里,一个国家离不开世族,如果世族垮了,他离恢复穆公霸业的目标就又远了一步。

这是杜挚不能忍受的,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梦想,被卫鞅的变法一步步的毁掉。

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却什么办法也没有。他没有办法去阻挡卫鞅了……

“把变法法令给为师看一看。”

就在此时,杜挚听到了自己老师甘龙那苍老而憔悴的声音。

他望向自己的老师。

此时的甘龙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脸色很苦很苦。

甘龙对杜挚说,他活不了多久了,杜挚以后不用来看他了。

可杜挚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依旧每天来陪甘龙。

今天,很巧的是,杜挚来甘龙府上拜访,恰巧从栎阳宫送出来的法令送到了府上,杜挚就代老师看了起来。

而此时,甘龙想要看法令。

“可老师,你太累了……”

杜挚辩解着。

他觉得老师此时大概是不怎么愿意看到卫鞅的法令的。

而就在此时,杜挚看到了老师伸出来的颤抖的手:

“给我看。”

杜挚无奈,只能将法令搁在了甘龙的面前。甘龙默默的扫了一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问杜挚:

“为师走了以后,你面对变法,打算怎么办?”

杜挚从甘龙的话里听到一丝不好的意味,抱怨的说着:“老师你说什么……”

“回答为师。”甘龙打断了杜挚,认真的看着杜挚说。

“对变法还能怎么办……”杜挚不屑的说着,抖了抖手中的法令竹简,“有了这些法令,我除了反对变法,还有其他的路可走吗?”

“不,你有别的路可走。”

甘龙低低的摇了摇头,语重心长的说着:

“等为师不在了,你干什么都可以,但有一条你记住了。”

“老师请讲。”杜挚连忙说。

甘龙沉默了一会儿,对杜挚说着:“你,不要反对变法。”

杜挚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老师,然后爆发出一声疑问:“为什么!”

甘龙不敢面对杜挚那炙热的目光,头微微的侧向一边,尽力避开杜挚的目光,低声说着:

“因为,变法是对的。”

“我不敢相信这是从老师嘴里说出来的话。”杜挚强硬的说着,“老师反了那么长时间的变法,我也坚信变法是洪水猛兽了,现在到头来老师竟然对我说变法是对的?我觉得老师你是疯了……”

杜挚的语气直直的让甘龙觉得一阵刺痛,但他必须要将这些话对着他的学生说完了:

“这是一个请求。”

“不管变法是对还是错,不管变法以后会怎么样,为师都不想让你反对变法。”

甘龙的眼睛重新望向杜挚:

“支持不支持无所谓,只要不反对……杜挚,你能答应为师吗?”

杜挚的眼睛里尽数被惊讶占据。这不像是他能从老师嘴里听到的话啊!

“可是,为什么?”杜挚问,“老师为什么不让我反对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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