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梦里总能见到你，可是我却不知道……”
“什么？”
“君名为何？”
“……”
……
秦孝公从梦中被惊醒，放在枕边的是卫鞅给他的一卷法令。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这几天，他总做着同样的一个梦，梦中所有的，不再是天下。
秦孝公看见，白茫茫的天地中间，有一把黑剑。
剑插在地上，黑漆漆的外表，剑锋上点点星光流转，就插在那里，似乎在等着谁拔出来。
但，等秦孝公走近几步想要把这把剑拔出来的时候，这把剑却又倏尔不见。
呈现在秦孝公面前的，是一个冷冽的男子。他的皮肤惨白，他的头发漆黑，束在一处，风吹着他的衣服，衣服微微摆动着。
男子闭着眼睛，似乎在等人来。
秦孝公走到他面前，男子就忽然睁开了眼睛，问秦孝公道：
“你是谁？”
“我命为渠梁，是秦国的国君。”秦孝公回答道。
男子却懒得理秦孝公的自我介绍，看着秦孝公，直勾勾地问道：“你是我的主人吗？”
秦孝公被问懵了：“主人？”
“你是吗？”男子问道，声音里透着几分冷冽，但却是认真的。
秦孝公连忙倒退几步，解释道：“我不知道……可是，你是谁呢？”
男子不作答，背过身去。
等到秦孝公再想看他一眼的时候，他却不见了。
原地插着一把黑剑，泛着点点星光。
却是再也不见那人。
……
秦孝公做了几个相同的梦，每个梦里都有一把剑，有一个男子，男子会问同一句话，但是秦孝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男子便嫌弃的转过身去。
然后男子就不见了，原地出现了那把黑剑。
秦孝公前几次都不敢触摸那把剑，这次终于敢碰了——不知为何，明明是梦境，秦孝公却感觉到与手接触的地方传来一阵凉意。
然后剑便砰的一声不见了，面前出现了怒容满面的男子，气冲冲地对秦孝公说着：“你怎么敢拔我？”
“我……拔你？”秦孝公愣了一愣，看着男子白皙的面庞，“我听不懂。”
“我就是那把剑，你听懂了吗？”男子的声音再次变得凉薄起来，“真不知道卫鞅怎么交了你这种蠢国君？”
“你是那把剑？”秦孝公疑惑道，“但剑怎么会变成人？”
这事件明显已经超过了秦孝公的认知。
但男子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冷淡地答道：“我不是人，我是那把剑。”
“你是那把剑……”
秦孝公思忖着。
对，自己是在做梦，所以万事皆有可能……
可……等等！
“你认识卫鞅？”秦孝公抓住男子的手，问道。
男子厌恶地甩开秦孝公的手：“认识，那又怎样？”“我是兴国灭国的武器，他有兴国灭国的志向，我认识他有何稀罕？”男子接着说道，“我是卫鞅打磨的剑。”
“他识剑？”秦孝公问。
“他不识剑，一点也不识。”男子回答道，“他打造我，是为了将我献给国君，然后变法。”
秦孝公依然不明所以：“把这么一个大活人送给我？”
“我不是人，我是剑。”男子厌烦地说着，“卫鞅说，你是我的主人？”
秦孝公回答道：“我怎么知道？但我是卫鞅的国君——这一点，总是没错的。”
“我可不愿意喊你主人，更不愿意让你碰。”男子看起来很嫌弃秦孝公，“你看起来太软弱了。”
“那么，什么样的国君才不算软弱？”秦孝公问。
“能拿我的国君，就不算软弱。”没想到这把剑还挺自高自傲的。
“我刚刚已经把你拔起来了。”秦孝公不甘示弱。
“刚才不算。”男子不以为然，“现在你再试试。”
男子又不见了，地上出现了一把黑剑插在泥土里——这回秦孝公知道这把剑是男子变成的，抓住剑柄就往起拔。
不料这次这把剑却无论如何都拔不起来，秦孝公手脚并用，都没能将剑拔起来。
秦孝公摔落在尘埃里，沮丧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只见剑又变作了男子，对着秦孝公，微微摇了摇头：
“你太软弱了。”
“我才不软弱，再来！”
秦孝公还想要试一试，男子却倏尔不见了。
然后秦孝公就惊醒了。
……
“我还想再试试。”
不知道是第几次做梦，秦孝公对着男子说着。
“你真是个蠢国君。”男子嘲笑着，“你不会问问我究竟是什么东西再想着拔的事情吗？”
“你不是剑吗？”秦孝公问道。
“我不是剑啊。”男子回答道。
“可你变成的东西是一把剑。”秦孝公固执道。
“所以说你是蠢国君。”男子讥讽道，“我都说过卫鞅不识剑，你却都忘记了。”
“对啊……卫鞅不识剑，你肯定不会是一把真的剑。”秦孝公喃喃。
“那你是什么东西？”秦孝公问道。
“不尊不敬的。”
男子听起来有些不高兴，只是一刹那，连人带剑都消失了。
……
秦孝公在梦中失去了拔剑的兴趣——他懒得再在地上摔个狗啃泥被那陌生男子嘲笑，可是那男子又说，自己是卫鞅献给他的剑。
卫鞅什么时候献给自己一把剑了？秦孝公竟然记不起来了。
于是在梦中，秦孝公也懒得和那男子较劲，而和那男子坐下来聊起天来。
那男子真是冷酷极了，可他说的话又句句在理，尤其擅长法令，和他相处的时候秦孝公竟然会恍然想起卫鞅的样子——不过卫鞅说话虽然同样犀利，但比这个男子要温暖一点。
不由的，秦孝公竟然发起呆来，愣愣地盯着男子看。
男子被盯的浑身不舒服，问秦孝公道：“你看着我干嘛？”
秦孝公慢慢叙说着：“这几日梦里总能见到你，可是我却不知道……”
“什么？”男子敏感地站起身来。
“君名为何？”秦孝公问男子。
男子抿了抿嘴唇，没有回答。
秦孝公却是不管男子如何对他：“我想起来了，卫鞅当初见我说：愿献给秦公一把剑。”
“那把剑的名字，叫做法。”
秦孝公一字一顿地说道，看到男子脸上的表情猛地一僵。
“蠢国君，你现在才想起来啊。”男子嘲讽地笑了起来。
“至少猜出来了。”秦孝公回答道，“我才知道……法是这样子的。”
“我现在能把你拔起来了吗？”秦孝公又问。
“君上可以试试啊。”男子回答道。
男子倏尔不见了。
黑剑又出现在那里。
但是秦孝公没有去拔。
“我知道，我拔的起来。”秦孝公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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